黎明議會的派係爭鬥全靠會長一人壓製。
    小李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水杯邊緣，冰涼的觸感讓他混沌的思緒勉強清明幾分。
    他暗自梳理，黎明議會存在派係爭鬥，本就有其必然邏輯。
    畢竟議會手握詭異與人類世界的平衡權，不同勢力對“存續”的理解天差地別，立場分歧自然會演變成派係對立。
    就像陳修他們透露出的投票信息，舊派要保現有秩序，新派想推翻重建，中立派坐觀其變。
    若沒有爭鬥才反常，反而說明議會失去了活力，那才是真的危險。
    害怕歸害怕，但小李腦子還是很好使的。
    已知的三大派係在他心裏逐一歸位。
    新派議員，從玄之的評價中就能看出，他們根本不認可當前的世界格局，覺得舊秩序早已腐朽，不如用極端手段加速毀滅，再在廢墟上建立所謂的“新世界”。
    “瘋子”，當真是極其簡潔準確的標簽。
    玄之則明顯屬於舊派、與管理局交易過的A級詭異安爾·伊斯也是。
    他們縱然不全為人類存亡著想，但也堅守“議長”定下的規則，努力維護現有平衡，縱然隻是險勝也要保住舊世界的根基。
    所以哪怕舊派中有厭惡人類的議員，人類也隻能拚命抱上他們的大腿，求爺爺告奶奶也得抱啊。
    什麽？你說這樣太沒骨氣了？
    搞笑，在生死大事前骨氣有0個作用。
    這話敢不敢當著塵埃之母的麵說，沒有舊派庇護，祂涮他們比拍蒼蠅還容易。
    拍蒼蠅還要瞄準呢，塵埃之母想搞他們連瞄都不用瞄，光露個麵就能收割一大片信徒。
    至於中立派，他們雖然是第一次出現，但小李越想越覺得這派係最琢磨不透。
    他們既不站新派的激進，也不隨舊派的保守，看似置身事外，卻又在當下招新的關鍵節點，提出“讓人類負責詭異招新”的建議。
    玄之對此的評價是“添亂”，陳修的評價則是“看樂子”，這麽看來，中立派係未必沒有新派危險。
    想到這裏，小李後背的冷汗又冒了一層。
    他突然意識到，黎明議會這片看似平靜的大海，底下全是各大派係攪弄出的激流與漩渦。
    一旦新派的激進超出控製，或是中立派的觀望變成煽風點火，再加上議長那讓人猜不透的態度。
    ——這位攥著世界存亡的掌權者，到底是在製衡，還是在放任？
    若有一天派係矛盾徹底爆發……
    他作為管理局的官方人員，比誰都清楚議會分裂意味著什麽——詭異失控、各國恐慌、普通人的生活被徹底打碎……
    可與此同時，另一個更隱秘的念頭也在他心裏掙紮：若是議會真的分裂，人類或許能擺脫被議會掌控的局麵。
    傀儡師說的沒錯，他們現在隻是議會的“工具”。
    但若能在混亂中找到自己的立場，人類說不定能擺脫附屬地位，爭取到真正的“話語權”。
    招新就是他們的機會：進入舊派是唯一目標。
    屋子中的氣氛冷下來，墨君不知在看哪裏——他向來話少，另外兩位則因那張暗金色的紙而陷入沉思。
    小李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收回這些危險的想法。
    自己是管理局的人，職位還很低，卻不小心窺見了議會最核心的矛盾。
    他的大腦在接收並分析完現有信息後，再次泛起緊張的漣漪——如果能回去，他該不該把這些全部告訴局長？
    喉嚨又開始止不住地發緊了。
    這份知情，到底是幸運，還是催命符？
    【爻清】：我要開始嚇人了。
    【陳修】：……
    【玄之】：我就說嚇人好玩吧，碰上個膽子小又容易臉紅的就更好玩了。
    墨君轉過頭，渾身散發著陰冷且不好惹的氣質：“你怎麽還在聽？”
    這話像塊冰錐紮進小李耳朵裏，跟閻王宣判他死刑沒區別。
    他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水杯“哐當”砸在茶幾上，濺出的水順著桌沿滴在褲子上。
    “對不起！”小李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雙手慌忙擺著，“我什麽都沒聽見，真的！”
    “哦？”
    古怪的聲線平淡無波，但壓迫感極強。
    玄之憋笑憋得肩膀都在顫：“墨君你別嚇他呀，小李又不是故意的。再說詭異招新這事議長已經同意，人類代表團遲早要知道的。”
    “幹脆就讓小李回去通知他們算了。”
    陳修默默看了看這倆，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回到座位上繼續批文件了。
    這話一出，小李剛鬆的那口氣又提了上來，手忙腳亂地擺手：“我通知代表團？我職級不夠啊……”
    讓他去跟代表團傳達“人類負責詭異招新”的消息？
    代表團現在都亂成一鍋粥了，他還去雪上加霜那不是找死嗎。
    墨君的目光落在他泛白的指節上，黑色鬥篷下的氣壓又低了幾分：“不行？”
    這副樣子太能唬人了。
    小李的心理防線被徹底擊垮，他腿一軟，差點給這位神秘大佬跪了：
    “玄之女士！陳先生！墨君大人！我行，我一定行！”
    求求了，讓他活著回去。
    【玄之】：厲害，你把人家嚇哭了。
    她見差不多了，終於上前拍了拍小李的肩膀：“好啦好啦，別太害怕了。”
    她笑意盈盈地說：“其實讓你回去說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代表團提前有個準備，總比到時候被打個措手不及強。”
    小李愣住了，眼淚都快湧到眼眶了，又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到現在臉都是紅的。
    他茫然地看著玄之，又看看依舊散發冷氣但沒說話的墨君，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我現在是回去報告還是繼續陪聊……？”
    “當然是先回去報信啦。”玄之把桌上那杯沒灑完的水遞給他：“我十二點後也會去管理局的，到時候再見。”
    小李快速且機械性地接過水杯，又想起什麽，雙手捧著杯子鞠了個躬：“謝謝玄之女士！我這就回去！保證把話帶到，絕不多說一個字！”
    他幾乎是逃一般地往門口衝。
    手忙腳亂地拉開門，剛邁出去又想起沒關門，回頭飛快地把門關好，才撒腿往電梯間跑，那速度像是見鬼了。
    玄之靠在桌邊上，看著他消失在玄關的背影，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太有意思了，下次還找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