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緩緩轉動。
    對方的側臉轉了過來，看向了他。
    江朝揚瞬間石化。
    幾縷發絲隨著轉動的動作，從修身的黑色高領衣料滑過，垂落在腰間，一雙緩緩睜開的眼睛微微一動，看向了他。
    那雙瞳孔的顏色極深，映不出絲毫情緒。
    江朝揚腦子裏一陣轟隆聲。
    他的臉上劃過錯愕，茫然，難以置信，各種情緒像調色盤一樣出現在他的臉上。
    江朝揚深吸一口涼氣，迅速把盒子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走：“抱歉是我說錯了，一時緊張口誤。”
    手剛剛碰到門把手，還沒來得及下拉，一道毫無起伏的聲線從身後緩緩響起：
    “你剛剛叫我什麽？”
    江朝揚虎軀一震。
    他一點一點轉過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抱……”
    歉字還沒說出口，一隻蒼白修長的手猛地從他耳側掠過，砰地一聲巨響，重重地按在了剛拉開門縫的門板上。
    江朝揚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瞟，就是不看對方，“誤會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時眼拙看……”
    解釋還沒說完，後腦勺突然傳來一股力道。
    一隻手穿入他的發間，抓住了他後腦的頭發，江朝揚吃痛一聲，下意識地順著那股力道仰起了頭，所有話語瞬間戛然而止。
    那是一張極具衝擊力，甚至堪稱驚豔的臉，但這是實打實的男人的臉。
    他比江朝揚還要高出半個頭，五官俊美到鋒利。
    男人垂著眸，眼神依舊平靜無波，但卻比任何冰冷憤怒的表情更具壓迫感。
    江朝揚以為自己要被收拾了，但後腦傳來的疼痛消失了，男人鬆開了他，轉過了身走向桌子。
    他將抑製劑的針頭對準手臂靜脈，麵無表情地推入了藥劑。
    江朝揚僵在門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藥劑注射完畢，男人將抑製劑隨意丟回盒子裏。
    室內陷入一片安靜。
    幾秒鍾後。
    男人沒有什麽反應，但江朝揚的瞳孔卻在瞬間驟縮，他的手撐上門板，原本挺直的腰也彎了下來，身體瘋狂地拉響警報。
    他看向男人的背影。
    抑製劑失效了。
    江朝揚有種想吐的感覺，但他沒有開門離開。
    男人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雙手交叉在身前，看起來比剛才更加平靜了，甚至看不出易感期該有的暴躁和失控狀態：
    “找我幹什麽？”
    江朝揚忍著那幾乎要把他骨頭都壓碎的沉重感，朝著男人走去，“為什麽不讓我走？”
    他在桌前停下，“我對你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吧？抽不出信息素，現在連自主釋放都做不到了，留著我在這裏浪費糧食嗎？”
    男人平淡道：“和我沒關係，是他們做的決定。”
    江朝揚喉嚨一梗，“你不是這的老大嗎，他們不應該聽你的才對嗎？”
    男人抬起眼，“那麽，我為什麽要幫你？”
    江朝揚一頓。
    男人交疊的指尖輕輕點了一下手背，“你沒有任何價值，你所謂的特殊性更像是一種缺陷。”
    江朝揚沉默了。
    “他們留著你，隻是為了滿足無謂的研究和好奇。”
    話落，江朝揚繞過桌子，直接走到了男人的椅子旁，一把抓過他的手。
    手指相觸的瞬間，柳聽離原本垂下的眼睫倏然抬起。
    “我們來做筆交易怎麽樣？”
    江朝揚微微俯身，逼近柳聽離，帶著危險的侵略意味，隨著距離拉近，柳聽離的容貌在他眼中愈發清晰。
    一張做男做女都精彩的臉，長發非但沒有削弱他的男性氣質，反而更像是高貴的神祇，危險卻又讓人移不開眼。
    江朝揚的手大膽地抬起，勾起了柳聽離垂落的一縷長發，在指尖繞了繞。
    他漫不經心道：“我想離開這裏。”
    說著江朝揚嘴角勾起一個銳利的弧度，他彎著腰居高臨下地看著柳聽離：
    “作為交換，我給你提供信息素。”
    他一字一句道：“我隻給你一個人。”
    柳聽離沒有立刻回答，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他。
    空氣中的信息素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江朝揚勾著頭發的手指，不自覺地鬆開了，眼中的銳利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略顯茫然的神色。
    柳聽離這才動了。
    他反手握住了江朝揚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腕。
    江朝揚沒有任何掙紮，隻是微微歪了下頭，像是有些困惑，卻又下意識地覺得理應如此。
    “隻給我一人？”
    柳聽離鬆開了他的手腕，“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江朝揚順著他的動作看去，對方從抽屜裏取出了一條絲帶，那是用來綁頭發的，柳聽離將緞帶遞到他麵前。
    他指骨撐著太陽穴，看著江朝揚說：“把自己綁好。”
    江朝揚拿著絲帶，笨拙地嚐試纏繞自己的手腕，但因為單手操作且心神恍惚，試了幾次都無法成功，絲帶一次次滑落。
    他微微皺起眉，臉上露出無助和困惑。
    柳聽離傾身向前，手指抓住他的手，動作優雅而靈活，絲帶在江朝揚的雙腕上纏繞一圈又一圈，係了一個看似簡單卻十分牢固的結。
    就在繩結係緊的一刹那——
    江朝揚猛地一個激靈，渙散的眼神瞬間聚焦，手腕被束縛的感覺讓他低下頭。
    “你……！”他驚駭地看向自己被綁在一起的雙手，又猛地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柳聽離。
    控製型的信息素讓他在不知不覺中被影響了意誌。
    就在江朝揚瞪大眼睛的瞬間，柳聽離抓著他被縛的手腕，發力一扯，江朝揚的後腰重重地撞在堅硬的桌沿上，痛得他悶哼一聲。
    柳聽離壓製著他，一隻手攥著他被綁在一起的手腕，按在他頭頂上方桌麵，另一隻手則撐在他耳側的桌麵上：
    “我看起來很像女人？”
    黑色的長發從柳聽離肩頭緩緩垂落，像蛛網一樣一點點將江朝揚困在其中。
    江朝揚原本上來的怒氣頓時被澆滅了，他尷尬地咳了聲：“真沒有，隻是我沒想到會有男人留長發。”
    見柳聽離依然盯著他，江朝揚不得不補充：“我沒有要歧視你的意思，其實你留長發挺好看。”
    柳聽離微微偏頭，幾縷長發滑過肩頭，動作優雅至極，他唇角緩緩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這一笑給江朝揚整得心底發毛，他掀過這個話題，說：“既然你讓我留下來幫你，那你得保證在研發出抑製劑後，讓我離開。”
    柳聽離：“可以。”
    門縫外，一片反光一閃而過。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單邊眼鏡，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