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北國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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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裏之外,東北。
一望無際的雪原吞噬了地平線。
曾經的城市,如今是一座座巨大的墓碑。
街道上,那些曾經追逐血肉的怪物,此刻都被凍成了姿態各異的冰雕,維持著生前最後的猙獰。
一座被改造成堡壘的廢棄工廠,是這片白色墳場裏唯一的活物。
工廠的調度辦公室,暖氣片早已冰涼,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用油桶改造的,燒得通紅的煤爐。
營地領袖高遠,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高哥,煤……隻夠燒不到三天了。”
負責物資的年輕人聲音幹澀,嘴唇凍得發紫。
“食物還能撐一周,但那是省著吃的量。”
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絕望。
“更要命的是,又有兩個人發高燒了,咱們的退燒藥和抗生素,上周就用完了。”
高遠揉了揉發疼的眉心。
他以前是林場的巡護員,最頭疼的是抓偷獵的,或者防著哪個倒黴蛋在山裏點了火。
現在他得管著百號人的吃喝拉撒,還得防著外麵的怪物。
媽的。
這活兒可比跟黑熊瞎子瞪眼難多了。
“開會。”
高遠站起身,聲音不大,但很穩。
“都別跟奔喪似的,人還沒死絕呢。”
十幾分鍾後,營地裏所有還能動彈的成年男人,都聚集在了這間不大的辦公室裏。
所有人都沉默著。
煤炭告罄,食物見底,藥品枯竭。
三座大山,任何一座都能把這個在末日裏掙紮了幾個月的營地徹底壓垮。
“……所以,咱們是等著凍死,還是等著病死,還是等著餓死?”
一個沉默了半天的漢子,終於忍不住開了腔
沒人回答,這是個死局。
“都不說話?”
高遠環視一圈,目光從一張張麻木的臉上掃過。
“那就我來說。”
“十幾公裏外,有鎮衛生院,還有個煤炭轉運站。”
他走到一張簡陋的地圖前,那是他憑著記憶畫出來的周邊地形圖。
他的手指,重重點在地圖上的兩個位置。
“藥品,燃料,我們活下去需要的東西,都在那兒。”
“我帶隊,出去一趟。”
整個會議室瞬間炸了鍋。
“高哥,你瘋了,外麵什麽情況你不知道?”
“這鬼天氣,出去就是送死。”
“沒錯,怪物是凍住了,可人也頂不住啊。”
高遠抬手,往下壓了壓。
喧鬧聲漸漸平息。
“這場雪凍住了那些怪物,也快把咱們凍死了,但總比被怪物追著咬強。”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們自己出去,把活路刨出來。”
沒有慷慨激昂的動員,隻有最樸素的道理。
“我帶隊,十個人。”
高遠環視一圈,目光在幾個精壯的漢子臉上一一掃過。
“有自願的,站出來。”
話音剛落,就有十幾隻手舉了起來。
高遠點了點頭,點了十個最強壯,有野外經驗的老隊員。
“其他人,守好家。”
命令幹脆利落。
十分鍾後,一支十人的小隊,出現在營地門口。
他們穿著厚重的防寒服,腳踩自製的滑雪板,身後拉著一個簡易的雪橇。
高遠拉下護目鏡,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營地。
然後,他第一個滑了出去,頭也不回。
“出發。”
十個身影,頂著呼嘯的風雪,義無反顧的駛入了那片白茫茫的世界。
雪沒過了膝蓋。
滑雪板在這種環境下,更像是防止人陷進雪裏的工具。
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呼出的白氣,幾乎在瞬間就在眉毛和睫毛上凝結成細小的冰霜。
比起那些被凍成冰坨的感染體,這該死的天氣才是最大的敵人。
沿途的景象,就是一座巨大的墳場。
被凍在路邊的汽車,隻露出一個頂棚。
半掩在雪堆裏的感染體冰雕,保持著各種猙獰的姿勢。
整個世界安靜得隻剩下風聲和他們沉重的呼吸聲。
“停一下。”
高遠抬起手。
隊伍停了下來。
前麵,是一條被數十具凍屍堵死的巷道。
那些感染體層層疊疊的凍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堵“屍牆”。
“操。”
高遠啐了一口。
“直娘賊,凍得比石頭還硬,這下成體力活了。”
他從雪橇上取下一把消防斧,掂了掂分量。
“沒別的路,隻能從這兒過。”
“兩人一組,輪流上。”
“砍。”
高遠第一個衝了上去,掄起消防斧,對著最外麵的一具“屍樁”狠狠劈了下去。
“鐺。”
一聲沉悶的巨響,像是砍在了石頭上。
那具屍體隻是晃了晃,斧刃僅僅在上麵留下了一道白印。
高遠的手臂被震得發麻。
“他娘的。”
他罵了一聲,再次舉起斧頭,用盡全身力氣,對準同一個位置猛劈。
連續十幾下之後,伴隨著“哢嚓”一聲脆響,那具屍體的腰部終於被硬生生砍斷。
上半截身體轟然倒塌,在雪地上摔得粉碎。
隊員們沉默的看著這一幕,然後拿起工兵鏟和鐵棍,加入了這場“伐木”工作。
花了將近一個小時,他們才像清理河道裏的浮冰一樣,硬生生從那堆“屍樁”裏,開出了一條能讓雪橇通過的路。
所有人都累得氣喘籲籲,但沒人敢停下來休息。
在這鬼地方,停下來,就等於死。
艱難的跋涉後,鎮醫院那棟標誌性的白色建築,終於出現在風雪之中。
醫院的大鐵門被厚厚的冰層徹底封死。
“砸。”
高遠一聲令下。
幾名隊員立刻掄起斧頭和鐵棍,對著冰層最薄弱的門鎖位置,狠狠砸了下去。
刺耳的敲擊聲在死寂的小鎮裏傳出很遠。
每個隊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生怕這動靜引來什麽不該來的東西。
幸運的是,除了風聲,什麽都沒有。
“哐當。”
隨著最後一聲巨響,被砸得坑坑窪窪的鐵門終於被撞開。
一股混合著消毒水和腐敗氣味的寒氣,從醫院內部撲麵而來。
“快,分頭找藥房。”
高遠沒有絲毫猶豫,第一個衝了進去。
小隊迅速展開搜索。
醫院裏一片狼藉,但並沒有他們想象中遍地感染體的景象。
很快,一個隊員在二樓發出了驚喜的呼喊。
“高哥,找到了,藥房在這兒。”
眾人衝進藥房,看著貨架上那些落滿灰塵的藥盒,臉上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抗生素。”
“退燒藥。”
“紗布,酒精。”
高遠迅速將幾盒最關鍵的抗生素和退燒藥塞進懷裏,用體溫護著。
其他隊員則飛快的將有用的藥品和醫療物資往雪橇上的背包裏裝。
這突如其來的收獲,讓連日來緊繃的眾人,都感到了一絲不真實的幸福。
“夠了,別貪多。”
高遠看東西裝得差不多了,立刻下令。
“準備撤。”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撤離時,異變陡生。
外麵,天色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驟然暗了下來。
剛才還隻是呼嘯的風聲,此刻變得鬼哭狼嚎。
高遠心裏咯噔一下,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猛的衝到醫院大門口,朝外望去。
門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能見度,為零。
雪,不再是一片片飄落,而是像有人用鏟子,一鏟一鏟的從天上往下倒。
“不好。”
“是白毛風。”
一個土生土長的東北隊員,聲音裏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恐。
門外的積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堆積起來。
高遠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們被困住了。
“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