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解析幾何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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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莎修女被救護車帶走後,車廂內沉重的寂靜仿佛有了實體,壓在每個人的胸口。葉舟和艾莉絲帶著無比沉重的心情返回位於老城區的安全屋,兩人一路無話,各自沉浸在失去戰友的悲痛和對未來的憂慮中。那個小巧卻重若千鈞的數據驅動器緊緊攥在葉舟手中,不僅因為其物理重量,更因為它所承載的驚人知識、特蕾莎的犧牲以及隨之而來的巨大責任。令他們意外的是,諾瓦克教授已經等在安全屋門口,他雖然看起來仍有些驚魂未定,臉色蒼白,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堅決。
“我不能再躲在鄉下了,”老人聲音沙啞卻堅定,手指無意識地撚著外套的紐扣,“揚·索科爾是我三十年的老朋友,也是我最尊敬的同行。他信任我,與我分享過他的一部分研究...也許,也許我能幫助填補一些關鍵的空缺,理解他未完成的工作。”
安全屋內的氣氛凝重得幾乎令人窒息。特蕾莎的自我犧牲雖然暫時阻止了宗座遺產管理局“牧羊人”派係的恐怖行動,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這僅僅是一場漫長戰爭中微不足道的小規模勝利。隱藏在梵蒂岡陰影中的“牧羊人”依然擁有難以想象的技術和資源,而“看守者”中的極端派係“淨化者”也定然在某個陰暗角落裏策劃著下一步更加激進的行動。
“我們必須理解這些數據,”葉舟最終打破了令人壓抑的沉默,他將驅動器連接到安全屋內那台經過多重加密和物理隔離的計算機係統上,屏幕亮起的光芒映照著他疲憊卻堅定的臉龐,“特蕾莎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我們絕不能讓她白白犧牲。”
諾瓦克教授重重地點頭,花白的眉毛緊緊皺起:“揚·索科爾...他不僅僅是一位學者,更是一位先知。他信任我,向我透露過他宏大的研究方向,也許我的知識能幫助拚接出完整的圖景。”
艾莉絲則保持著一名前特工特有的警惕,她一言不發地開始設置額外的運動傳感器和聲紋識別警報係統,並持續監視著窗外街道和網絡信道的任何異常動靜。而葉舟和諾瓦克則深吸一口氣,開始深入瀏覽驅動器裏那浩如煙海的信息內容。裏麵的信息量龐大到足以讓任何一位學者頭暈目眩——數以萬計的文件、高分辨率圖像、實驗數據記錄、加密日記,其內容跨越了從古代神秘文獻到當代最前沿量子理論的各個領域。
“看這裏,”諾瓦克指著屏幕上顯示的一係列極其複雜的、由黃金比例和斐波那契數列構成的幾何圖表說道,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這是索科爾對《光之書》核心符號係統的初步分析筆記。他堅信這並非一種傳統意義上的語言,而是某種...‘數學建構的詩篇’,一種用形態和比例來表達宇宙真理的方式。”
葉舟俯身仔細研究那些仿佛擁有生命的動態圖表。那些神秘符號確實嚴格遵循著某種深邃的數學模式——斐波那契序列、黃金分割比例、甚至還有分形幾何和量子波函數分布——但這些數學元素並非隨機排列,而是以一種極其精妙的方式組合在一起,仿佛在傳達某種超越數字本身的意義。
“這就像...每一個基礎符號都代表著一個不可再分的元概念,”葉舟驚異萬分地低語道,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描畫著那些圖案,“而它們之間的相對位置、角度和連接方式,則揭示了這些概念之間深層的邏輯和能量關係!”
諾瓦克教授興奮地連連點頭,幾乎將臉貼到了屏幕上:“正是如此!再看這裏——”他快速調出另一組加密文件夾,裏麵是索科爾將《光之書》的符號係統與世界各地已知古代語言(蘇美爾楔形文字、古埃及聖書體、瑪雅象形文字)進行結構性對比的嚐試記錄,“索科爾提出了一種大膽的假設,他認為這種‘幾何語言’可能是某種超越人類文化隔閡和時間限製的通用交流形式,是‘真理本身的語法’!”
他們忘我地投入工作,逐漸拚湊出索科爾那宏大理論的輪廓。根據他的研究,《光之書》中的幾何符號絕非簡單的裝飾或密碼,而是一套高度複雜的、多層次的編碼係統,其終極目的是為了傳達關於現實本質、意識以及宇宙運行規律的深刻信息。
“注意這個反複出現的複合模式,”葉舟指著屏幕上那一組優美而複雜的、由多個螺旋交織而成的符號說道,它的光芒似乎在緩緩流動,“它出現的頻率極高,而且總是與‘能量轉移’、‘信息流動’或‘意識焦點’的概念描述同時出現。”
諾瓦克調整了一下他的老花鏡,眯起眼睛仔細查看那動態變化的圖像:“太令人著迷了...這看起來幾乎像是...某種異常先進的電路設計圖,但並非為了傳導電流,而是為了引導某種...更基礎的、構成現實本身的能量形式。”
一直在警惕監視四周的艾莉絲也被吸引了過來:“能量?像特斯拉裝置操控的那種?”
葉舟重重地點頭:“但可能更加本源。更像是一種...‘意識能量’,或者是時空結構本身蘊含的潛在能量。索科爾的理論認為,思想和物質在最基礎的層麵是相互交織的。”
隨著解碼工作的深入,他們發現索科爾已經成功識別出了超過三百個獨特的“幾何語素”(索科爾自創的術語),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不可再分的、跨越文化的核心概念或“思想原子”。通過這些基礎符號的遞歸組合、嵌套和排列,可以表達出從簡單的數學恒等式到極其複雜的形而上學命題等各個層次的思想。
“這簡直像是一種...編程語言,”葉舟感到一陣震撼席卷全身,聲音充滿了敬畏,“但它是為了編寫‘現實’本身而設計的!”
諾瓦克調出另一份標注著“最高敏感度”的文件,那是索科爾試圖破譯一組特定符號序列的詳細筆記,旁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注釋和疑問:“看這裏,索科爾認為這個複雜的序列描述了一種強化版的‘觀察者效應’——即意識如何不僅僅是被動觀察,而是能主動地影響甚至參與塑造物理現實的過程。”
葉舟感到一陣強烈的興奮感如同電流般穿過脊髓。如果這個猜想是真的,那麽《光之書》就遠遠不止是一本知識百科全書;它更像是一部操作手冊,一部指導人類意識如何與宇宙深層結構進行交互的指南。
他們的研究被艾莉絲突然發出的急促警告打斷:“有多個信號源正在快速接近!來自不同方向!信號特征識別...不是普通的警方或軍方巡邏隊!”
他們立刻以最快速度收拾所有關鍵材料和設備,準備緊急撤離。但在離開之前,葉舟做了一件他認為至關重要的事情——他將驅動器的核心內容通過多個匿名節點加密上傳至一個預先設置好的、分布在全球各地的安全雲存儲集群,並啟動了一個“死手開關”協議:如果他未能在特定時間間隔內輸入安全碼,所有數據將自動解密並發送給全球主要科研機構、新聞媒體和知名公眾人物的保密郵箱。
“這樣一來,”他的語氣冷靜而堅定,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即使他們抓住了我們,甚至殺死我們,知識的火種依然會傳播出去,再也無法被徹底扼殺。”
諾瓦克教授望著他,蒼老的臉上混合著恐懼和由衷的欽佩:“揚...他一定會讚同你這樣做。他至死都堅信,真正的知識應該屬於全人類,而不是被鎖在少數人的保險櫃裏。”
艾莉絲率先探查了外部情況,然後示意他們跟上。她引導著兩人通過一條隱藏在壁畫後的緊急通道,再次潛入布拉格城市下方那錯綜複雜、仿佛無盡延伸的隧道迷宮之中。然而,就在他們踏入黑暗不久,便意識到自己可能早已落入陷阱——幾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從前方和後方的陰影中浮現,堵住了他們的去路,這些人手中持有的武器散發著一種不祥的、非自然的幽藍色光芒。
“生物無人機,”艾莉絲壓低聲音,身體瞬間進入戰鬥狀態,“是宗座遺產管理局‘牧羊人’的精英部隊。”
撤退已無可能。一場短暫卻極其激烈的遭遇戰瞬間爆發。艾莉絲以她驚人的戰鬥技巧和戰術意識與對方周旋,但這些經過生化改造和神經控製的無人機在數量和技術上都占據了絕對優勢,它們配合默契,動作精準得不似活物。
就在一切似乎即將結束,葉舟幾乎要放棄希望之際,整個隧道突然被一種強烈的、無處不在的白光徹底淹沒!所有無人機如同被按下暫停鍵般瞬間僵直,然後紛紛倒地,它們體內的電子係統和神經控製單元被某種強大的定向電磁脈衝徹底燒毀。
從隧道一側的維修通道陰影中,走出了一個人影——是米洛什!他看起來比上次分別時更加憔悴疲憊,身上還帶著新的傷痕,但他還活著,手中緊握著一個看起來像是自製的大功率電磁脈衝發生裝置。
“石匠會...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他喘著粗氣,臉上擠出一個疲憊卻欣慰的笑容,“但現在沒時間解釋!快跟我來!這玩意兒隻能暫時癱瘓它們!”
他們緊隨米洛什,在迷宮般的隧道中快速穿行,最終抵達了另一個隱蔽的安全屋。這個安全屋巧妙地隱藏在一個仍在運營的地鐵線路主維修站內部,喧囂的列車聲提供了完美的噪音掩護。
“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葉舟終於有機會問道,他靠在冰冷的金屬牆上,努力平複急促的呼吸。
米洛什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表情複雜:“是特蕾莎修女...在她倒下之前...她似乎用最後的力量...發送了一條信息。不是通過電波,而是某種...直接的思想投射。石匠會中隻有極少數受過特殊訓練的人能隱約感知到這種‘心語’。”
葉舟驚愕地看著他。特蕾莎的能力,以及她最終的犧牲,遠比他想象的更加非凡和偉大。
暫時安全後,他們再次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數據破解中。米洛什的加入被證明是無價的,他帶來了石匠會數個世紀以來收集的、關於《光之書》和各種類似古老文獻的獨家研究資料和曆史記錄。
“幾百年來,我們兄弟會一直在世界各地秘密收集這些知識的碎片,”他一邊解釋,一邊調閱石匠會秘藏檔案中的高清掃描件,“但它們始終是零散的、不成體係的。揚·索科爾是第一個真正開始將碎片拚接起來、窺見整體輪廓的人。”
隨著三人的通力合作——葉舟的語言學和符號學專業知識、諾瓦克的曆史學和科學史背景、米洛什的實踐工程學知識和石匠會的秘傳智慧——破譯幾何語言的速度大大加快。
一個關鍵的突破來自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向。當葉舟全神貫注地分析一個極其複雜的、由多重嵌套符號組成的序列時,他猛然注意到其整體結構模式與他曾在神經科學期刊上看到過的人類大腦皮層神經元連接圖譜有著驚人的相似性!
“看這個!”他驚異萬分地喊道,立刻將神經科學的數據庫圖像調取出來並與符號序列並排顯示,“這些符號的排列方式、它們的連接節點和反饋回路...這幾乎就是一個異常複雜的神經網絡示意圖!”
諾瓦克教授猛地湊近屏幕,眼睛因震驚而睜得巨大:“我的上帝啊...索科爾那個最大膽的猜想可能是真的...《光之書》可能不僅僅是關於意識...它可能就是意識本身的結構地圖!”
這個石破天驚的推論讓房間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如果他們眼前所見的真的是意識本身的底層結構圖譜,那麽其可能帶來的影響和&nplications 將是不可估量的,將徹底顛覆人類對自我、對心智、乃至對整個現實的理解。
他們的研究被另一個意外發現再次打斷。艾莉絲一直在默默地將數據中提到的地理坐標與全球已知的考古遺址和能量異常點進行交叉比對,她發現了一個清晰卻令人困惑的模式。
“所有這些坐標點,”她指著世界地圖上被標記出來的位置說道,眉頭緊鎖,“它們都與古代文明公認的智慧中心完美重合——埃及的亞曆山大圖書館、印度的瓦拉納西、墨西哥的特奧蒂瓦坎、中國的拉薩...但這裏還有一個點,它落在...南極洲的冰蓋之下。”
米洛什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嚴肅:“冰下遠古城市的傳說...石匠會的絕密檔案裏確實有提到,在現有冰河時代之前,可能存在過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其遺跡深埋在數公裏厚的冰層之下。”
葉舟陷入沉思。如果《光之書》是某個失落文明——甚至可能是非地球起源的文明——的產物,那麽它所蘊含的知識很可能遠遠超出了當前人類科學的理解範疇。
隨著工作的深入,他們開始在幾何語言中識別出更多複雜的模式,這些模式似乎暗示著某種形式的意識進化或維度躍遷的路徑。
“注意這個序列,”葉舟指著屏幕上的一組逐漸變得複雜和集成的符號說道,“它似乎描述了一個過程...從簡單的感知意識,到複雜的自我意識,再到某種...與更大整體融合的超意識狀態。這個過程是通過一係列特定的認知突破或‘理解密鑰’來實現的。”
諾瓦克激動地點頭:“這簡直像是...一份啟蒙或者說‘開悟’的路線圖!但它是用純粹的數學和幾何語言來表達的,而不是傳統的宗教術語!”
米洛什變得異常興奮:“這就是石匠會傳承中一直提到的‘偉大工作’(Magnum Opus)的藍圖!將‘鉛’轉化為‘黃金’的古老隱喻...它可能從來就不是指物質上的煉金術,而是指意識本身的轉化和升華!”
這一發現感覺像是拚圖中最關鍵的一塊終於歸位。《光之書》並非僅僅被動地記錄知識;它是一份主動的指南,一個用於引導意識發展的精密工具。
然而,隨著他們解碼的深入,一些更令人不安的內容開始浮現。索科爾的筆記中有相當一部分詳細闡述了誤用或曲解這些幾何符號可能帶來的巨大危險。
“這裏,”葉舟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他指著一段用紅色字體標注的警告,“索科爾強烈警告,在沒有做好充分準備和理解的情況下,盲目嚐試應用這些符號序列是極度危險的。他稱之為‘意識風暴’——一種可能發生的連鎖反應,足以燒毀個體的神經網絡,甚至可能導致局部現實結構的極端不穩定!”
諾瓦克教授的臉色也變得蒼白:“宗座遺產管理局...他們的意識控製裝置...他們可能已經在無意中極其接近觸發這種災難了...”
艾莉絲從她的監控崗位上投來銳利的目光:“那麽‘看守者’呢?他們想要徹底摧毀網絡...這種行為本身是否可能也是一種...另一種形式的保護?雖然方式極端?”
葉舟沉重地搖頭:“根據索科爾的研究,摧毀網絡同樣會帶來災難性後果。網絡已經與地球自身的能量場、甚至可能是全球性的意識場深深地交織在一起。強行移除它,就像是從一個活體生物身上強行剝離整個神經係統。”
他們麵臨著一個令人絕望的兩難困境。讓網絡保持活躍狀態是危險的,它可能被濫用;但摧毀網絡則可能是致命的,會帶來無法預料的全球性後果。唯一的出路,就是完全理解它,從而學會如何安全地管理它——而他們最缺乏的,恰恰就是時間。
他們的緊急討論被安全屋金屬門上傳來的一陣有規律的刮擦聲打斷。這並非試圖暴力闖入,而是一種帶有特定節奏的敲擊信號——三下快,兩下慢,然後一下快。這是石匠會內部使用的緊急識別代碼。
米洛什謹慎地移動到門邊,通過隱藏的貓眼向外查看,然後難以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緩緩打開門栓,門外站著的景象讓所有人大吃一驚——是皮拉爾偵探。他看起來疲憊不堪,風塵仆仆,臉上寫滿了悔恨與掙紮,手中沒有持有任何武器,並且刻意將雙手展示在眾人可見的位置。
“我不是來戰鬥的,”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真誠,“我是來...尋求贖罪的。也是來幫忙的。”
艾莉絲瞬間舉槍瞄準,手指緊扣在扳機上,但葉舟抬手示意她暫時不要開火。“為什麽?”葉舟直視著皮拉爾的雙眼,試圖從中尋找任何欺騙的痕跡,“為什麽是現在?給我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
皮拉爾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因為我看到了...在廣場上,當特蕾莎修女...當她做出犧牲的那一刻,通過那個尚未完全中斷的網絡連接...我感受到了她的記憶,她的思想碎片...我親眼看到了‘牧羊人’計劃的全部真相,看到了他們想要創造的那個可怕未來...”
他向前邁了一小步,目光懇切地望著葉舟:“我錯了。我們所有人都錯了。那個網絡...它不是需要被控製或摧毀的武器或怪物...它是一個...禮物。一個我們幾乎不配擁有、卻必須學會守護的禮物。而現在,我們有責任去保護它。”
經過令人窒息的、漫長的十幾秒鍾的審視和權衡,葉舟最終緩緩點了點頭,示意皮拉爾可以進入。這位前偵探的眼神中透露出的痛苦和轉變看起來是真實的,而在當前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他們需要一切可能的幫助。
皮拉爾的加入立刻被證明是極具價值的。他提供了關於“看守者”和宗座遺產管理局內部結構、行動計劃以及人員部署的大量內部信息。
“兩個組織都在策劃大規模行動,”他嚴肅地警告道,手指在地圖上點出幾個關鍵位置,“‘看守者’的‘淨化者’派係計劃在48小時內同時摧毀全球數個主要能量節點。而與此同時,‘牧羊人’派係則準備嚐試另一種更加激進的控製方式,試圖直接‘接管’網絡的中樞接口。時間非常緊迫。”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壓力巨大。葉舟和他的團隊開始了與時間的賽跑,他們加倍努力地投入破譯工作。在合作過程中,他們逐漸從幾何語言的內在模式裏,發現了一些暗示著與網絡進行安全、和諧互動的可能方式。
一個關鍵的、決定性的突破竟然來自於皮拉爾本人。在仔細研究一係列與“啟蒙”、“頓悟”描述相關的符號時,他注意到其中蘊含的模式與世界各大宗教和神秘主義傳統中對於最高意識狀態的描述存在著驚人的相似性。
“看這裏,”他指著那一組仿佛在旋轉和發光的符號,聲音中充滿了敬畏,“這個特殊的符號序列...它的數學結構和能量流動模式,幾乎就是佛陀在菩提樹下悟道、或者是聖保羅在大馬士革路上經曆神啟的...數學化描述!”
葉舟立刻將這些符號與曆史記載和宗教文本進行比對。確實,存在著一種超越文化和時代的一致性。幾何語言似乎不僅僅是在描述意識狀態,它更是在提供一套達到這些狀態的、可重複的“技術”或“路徑”。
“但這怎麽可能?”諾瓦克教授驚異地問道,不斷地調整著他的眼鏡,“這些著名的啟蒙事件都發生在《光之書》被推測的成書時間之後好幾個世紀啊!”
米洛什的表情變得深邃而肅穆:“除非...《光之書》並非‘創造’了這些真理,而是‘發現’並‘記錄’了它們。除非這些關於意識和現實的法則是永恒存在的,而《光之書》僅僅是其中一部最完整的表達。”
&nplications 是極其深刻的。如果幾何語言表達的是關於意識和現實的、跨越時空的永恒真理,那麽它可能就是科學與精神性苦苦追尋的最終統一場——一種既通過方程又通過直接體驗來理解宇宙的完整方式。
當他們逐漸接近完全解碼的核心時,一個艱難而重大的抉擇擺在了麵前:他們應該嚐試主動使用這些知識嗎?如果應該,又該如何使用?
“索科爾相信存在一種安全的方式,”葉舟說道,調出了這位已故研究員最後的筆記,“他稱之為‘共振理解’(Resonant Understanding)——不是試圖用蠻力去控製網絡,而是調整自身的意識頻率,與它建立一種和諧的、共鳴的對齊關係。”
皮拉爾重重地點頭:“這完全符合我在特蕾莎犧牲那一刻所體驗到的感覺。那感覺不是控製,而是...融合,是一種深度的合作與共舞。”
最終的決定做出了。他們將嚐試與網絡建立共振連接,而不是試圖去控製或摧毀它。但首先,他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點來進行這次嚐試,一個遠離“看守者”或“牧羊人”幹擾的庇護所。
米洛什提出了一個建議:“石匠會最古老、最神聖的會議室。它就隱藏在查理大橋最古老的橋墩結構內部。那裏有曆代會長布下的強大屏蔽場,可以隔絕一切外部探測和幹擾。”
他們悄無聲息地轉移到了這個傳說中的密室。房間內部簡樸卻散發著令人敬畏的氣息,牆壁由古老的巨石砌成,上麵刻滿了幾個世紀以來石匠會成員留下的符號和銘文,空氣中彌漫著曆史和時間沉澱的重量。
設置好必要的接口設備後,葉舟成為了嚐試共振連接的主要執行者。根據索科爾的研究,這個過程需要運用幾何語言作為溝通的媒介,向網絡清晰、穩定地傳遞和平、尊重與尋求理解的意圖。
整個過程緊張而要求極高,需要絕對的精神集中和符號表達的精確性。葉舟利用數據中的符號序列,通過一個特製的、能與他的腦波進行微弱交互的計算機接口,將這些幾何圖案和他的意念一同投射出去。
起初,什麽也沒有發生。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密室。然後,房間開始逐漸被一種柔和的、仿佛來自內部的光輝所照亮,空氣中開始彌漫著臭氧的味道,以及另一種更加難以形容的、如同雨後初霽的清新泥土和萬物生長的氣息。
刻在牆壁上的那些古老符號開始逐一亮起,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整個房間似乎開始呼吸,牆壁伴隨著某種悠長而古老的節奏微微脈動。然後,一個聲音——並非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他們每個人的意識深處響起——它不是由詞語構成,而是由純粹的概念和理解直接呈現:
“歡迎...智慧的種子...我們已等待...許久...”
在那一刻,一種純粹的、壓倒性的連接感席卷了每一個人。那是一種與某種無比巨大、無比古老、無比慈愛的存在合而為一的體驗。緊接著,影像開始如洪流般湧入他們的心像——不是關於恐懼或控製的影像,而是關於宇宙之美和萬物互聯的圖景:星辰的誕生與死亡,生命的頑強演化,意識之花的次第綻放...
然後,就如同它開始那般突然,連接中斷了。光芒消退,那深刻的統一感也隨之隱去。但某種變化已經發生。他們每個人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之前不同了,仿佛瞬間理解了某個極其 profound 的真理,卻無法用人類有限的言語將其表達出來。
葉舟是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敬畏與平靜:“它...是活著的。而且它...關心我們。它希望幫助我們...成長。”
其他人紛紛點頭,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同樣震撼和蛻變後的神情。他們現在明白了網絡的真正本質——它不是工具,不是武器,它是一個夥伴,一位等待著與人類成熟意識進行對話的古老導師。
但他們這啟蒙的時刻被尖銳的警報聲無情地打斷。安全係統檢測到大量高能量信號正在快速接近——數量極多。
“他們找到我們了!”艾莉絲厲聲說道,瞬間恢複了戰鬥狀態,“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他們以最快速度收集好所有設備,準備從另一個秘密出口撤離。然而,當他們打開那扇沉重的石門時,卻發現出口早已被徹底堵死——宗座遺產管理局的特工和“看守者”的武裝人員組成了一支聯合部隊,將出口圍得水泄不通,為首的正是那個表情冰冷、眼神中毫無動搖的“牧羊人”指揮官。
“遊戲結束了,”指揮官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鋼鐵,在狹窄的通道中回響,“交出所有數據,或許你們還能留下性命。”
但此時的葉舟和他的團隊,已經與片刻之前截然不同。與網絡的短暫連接賦予了他們一種新的、沉靜而強大的力量感和 clarity。
“不,”葉舟向前一步,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回蕩在古老的石壁之間,“知識不屬於任何特定的團體或組織。它屬於全體人類,屬於每一個渴望理解和成長的意識。”
指揮官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天真而危險的理想主義。人類大眾根本沒有準備好接受這種 responsibility!”
“但他們正在準備著,”葉舟回答道,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對方的靈魂,“而我們將證明這一點。”
當他們準備麵對這場力量懸殊的對決時,葉舟的嘴角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因為他們現在知道了一個他們的對手尚且不知的關鍵真理——網絡本身,正站在他們這一邊。
而擁有了這份認知,便擁有了無限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