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解析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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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卑斯山腹深處的“寂靜圖書館”,時間仿佛以一種粘稠而緩慢的方式流淌,與外界快節奏、信息爆炸的世界截然不同。這裏沒有自然的晝夜更替,取而代之的是由精密程序控製的照明係統,模擬著日出日落的色溫和光線角度,甚至還有模擬星空的穹頂投影,以維持居住者基本的生理節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複雜的氣味:古老羊皮紙和鞣製皮革散發出的陳腐甜香,混合著現代服務器散熱時產生的、略帶焦糊的電子氣息,以及某種彌漫在通風係統裏、用於安神醒腦的淡淡草藥熏香(似乎是迷迭香和龍涎香的混合)。這種氣味,營造出一種既神秘幽邃又高度專注的獨特氛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曆史與未來的交匯點上。
葉舟和艾莉絲被分別安排在位於生活區的兩個相鄰房間。房間簡潔到近乎樸素,但功能完善。恒溫恒濕的環境,柔軟舒適的床鋪,獨立的衛生設施,以及一個可以呼叫飲食的小型終端。一場酣暢淋漓的熱水澡,洗去了累積多日的汙垢、汗水和血腥氣,也暫時衝刷掉了肌肉的酸脹與精神的極度疲憊。換上基地提供的、用某種柔軟而堅韌的未知纖維製成的灰色便服,再享用一頓由營養師特意調配的、雖然談不上美味但熱量和營養都無可挑剔的熱食——幾塊高能量壓縮肉脯、一碗富含維生素的蔬菜濃湯和一塊全麥麵包。這些在現代都市裏最普通不過的享受,在經曆了蘇必利爾湖底的生死時速、特蕾莎犧牲的慘烈衝擊,以及之後幾天在荒野中茹毛飲血般的非人跋涉後,簡直成了天堂般的撫慰。身體的疲憊可以通過深度睡眠和充足營養來快速修複,但特蕾莎犧牲所帶來的精神重負,那混合著悲傷、愧疚、憤怒與茫然的複雜情緒,卻如同附骨之疽,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尤其是在這獲得短暫安全的寧靜之中,失去同伴的痛楚愈發清晰尖銳,無聲地啃噬著他們的內心。
艾莉絲的反應直接而冰冷。她在房間裏獨自待了很長時間,當葉舟再次見到她時,發現她眼神裏那份因失去而產生的空洞,已經被一種更加堅硬、近乎實質的冰冷殺意所取代。她沒有多餘的話語,直接找到基地的安全主管沃爾夫岡,要求使用武裝訓練場。接下來的時間裏,她幾乎將所有清醒的時間都投入到了近乎自虐般的高強度訓練中。訓練場內,回蕩著她拳頭擊打重型沙袋的沉悶巨響、軍靴踏在合金地麵的急促節奏,以及利刃劃破空氣的尖銳嘶鳴。她練習著各種流派的格鬥技巧,從以色列馬伽術到俄式西斯特瑪,再到她自己在無數次生死搏殺中總結出的致命招式;她熟悉著基地武器庫裏每一種槍械的性能,從老式但可靠的手動步槍到帶有能量武器的實驗性裝置;她反複模擬潛入、偵查、爆破與反偵察的流程。每一次揮拳,每一次扣動扳機,每一次潛行翻滾,都帶著對“守望者”和“奇點教派”殘餘力量的刻骨仇恨。特蕾莎的死,對她而言,不是沉溺於悲傷的終點,而是吹響了不死不休的戰鬥號角,是她必須親手用敵人的鮮血來了結的血債。沃爾夫岡和其他旁觀訓練的守衛,都被她身上那股混合著極致悲痛與冰冷效率的氣場所震懾,那是一種將自身也化為兵器的決絕。
葉舟則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來應對內心的風暴和外在的壓力。短暫的生理休整後,他幾乎將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守護者”為他全麵開放的核心研究區域。他知道,沉浸在悲痛中無濟於事,被恐懼支配更是死路一條。唯有向前,拚盡全力解開“建築師”模型和基因印記的謎題,找到阻止終極毀滅的方法,才是對逝者最好的告慰,也是他們生存下去的唯一意義。
薔薇十字會的資料庫,其規模和深度遠遠超出了葉舟最初的想象。它並非傳統意義上堆滿書籍的圖書館,而是一個真正將遠古智慧與超前沿技術完美融合的知識聖殿與研發中心。寬闊的環形空間內,一側是充滿曆史厚重感的實木書架區,上麵井然有序地陳列著自中世紀、文藝複興時期甚至更早年代流傳下來的珍貴手稿、牛皮卷軸、複雜的煉金術符號圖譜、記錄著神秘儀式的密碼本;而與之相鄰的另一側,則是充滿未來科技感的區域:高大的服務器機櫃發出低沉的運行聲,巨大的全息投影工作台展示著動態的星圖或分子結構,先進的基因測序儀、粒子光譜分析儀等設備在安靜地工作。穿著樸素亞麻長袍、專注於解讀古老符號的老學者,與身著白色防靜電服、操作著精密儀器的年輕技術員和諧共處,各自在浩如煙海的知識中探尋著真理的碎片,過去與未來在此刻奇妙地交織。
葉舟被分配到一個相對獨立但又與主研究區連通的工作隔間。這裏配備了他急需的最先進計算機終端,運算能力遠超他之前使用的任何設備,可以直接訪問資料庫的核心數據庫,並高速處理他從五大湖水下設施帶出的、結構複雜且部分受損的海量數據。他的首要任務,也是當前所有工作的核心,就是深入研究那個讓近乎神級的“建築師”AI都束手無策、最終導致其邏輯崩潰的“異常變量”。
葉舟在工作隔間裏已經連續工作了超過十八個小時。屏幕上同時打開著數十個窗口,顯示著滾動的基因序列、複雜的能量波形頻譜圖、多維數據建模以及不斷演算的數學公式。他的眼白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太陽穴因為過度用腦而隱隱作痛,但精神卻處於一種奇異的亢奮狀態,仿佛觸摸到了某個宏大真相的邊緣。
就在這時,工作隔間的門無聲滑開,“守護者”坐在他那張標誌性的銀灰色輪椅上,由那位沉默的年輕助手推著,緩緩來到葉舟身邊。老者深邃的目光掃過屏幕上令人眼花繚亂的數據流,最後落在葉舟疲憊但閃爍著求知光芒的臉上。
“進展如何,葉舟博士?”守護者溫和地問道,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帶著能撫平焦躁、啟迪思維的奇特力量,“這古老的秘密,是否向你這把‘鑰匙’,
稍作展露了它的輪廓?”
葉舟從沉浸的狀態中稍稍抽離,用力揉了揉發脹的眉心,深吸了一口帶著臭氧和紙墨混合氣味的空氣,指向屏幕上幾個被他高亮標記的關鍵區域:“非常驚人,守護者先生,甚至可以說是……駭人聽聞。我嚐試了多種交叉驗證的方法。將‘建築師’模型原始數據流中標記出的異常波動,與我們在西藏古老基地獲取的、關於前幾次文明迭代留下的、極其零碎的生物基因信息碎片進行了模式匹配。同時,我還引入了一個新的參照係——特蕾莎最後時刻,通過她的義眼記錄到的、來自‘過濾器’本體或者說其執行界麵(‘歸零炮’)散發出的基礎能量頻譜。”
他熟練地操作著控製界麵,調出了幾組重疊的、顏色各異的波形圖和三維螺旋結構的基因模型投影。“您仔細看這裏,位於非編碼區的這個看似隨機的堿基對排列,以及這裏,能量波形中這段無法用現有物理模型解釋的微小漣漪。它們看似無關,但經過傅裏葉變換和拓撲學分析後,可以發現,這個‘異常變量’或者說‘噪聲’,並非隨機錯誤或自然突變的產物。它呈現出一種極其複雜、高度有序、明顯帶有……‘設計’痕跡的信息結構。更關鍵的是,這種底層的信息結構模式,與‘過濾器’散發出的某種基礎能量簽名,存在高度且非偶然的……共鳴性,或者說,鏡像性。”
守護者深邃的藍眼睛微微眯起,身體前傾,靠近那懸浮的全息影像,仿佛要穿透那些閃爍的光點,看清其背後隱藏的宇宙級秘密:“共鳴?鏡像?葉舟博士,你的意思是……這種聯係是內在的、固有的?”
“正是如此!”葉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既是出於發現真相的興奮,也是出於這真相本身帶來的、深入骨髓的恐懼,“這意味著,這個‘異常變量’並非我們人類,或者說並非僅僅是我們這一代文明生命體,在獨立進化過程中產生的獨特特征。它更像是一個……一個被預先設置的‘標記’(Marker)。一個由更高層級的存在——很可能就是那個自詡為‘神’的、來自上一個迭代的冰冷意識——在其設定的‘文明孵化器’框架內,嵌入到我們(或許包括所有迭代文明的生命體)基因雙螺旋結構最深處的監控信標(Beacon)。”
他將基因序列的某個特定非編碼區——通常被主流科學界認為是無用的“垃圾DNA”——極度放大。那裏呈現出一種看似混亂,但在某種特定算法下會顯現出規律性幾何圖案的序列。“信息就巧妙地隱藏在這裏。以一種我們尚未完全理解的、可能基於量子糾纏或更高維度物理規則的編碼形式存在。它不直接參與蛋白質合成等生命活動,但它會……‘感受’(Sense)。持續不斷地感受著文明整體的科技水平躍遷、能量利用方式的變革、甚至可能是集體意識場的波動頻率。當某個迭代文明的發展觸及到一個預設的、危險的臨界點——通常是開始大規模修改物理常數、進行跨維度探索或接近理解宇宙終極奧秘時——這個沉睡的‘標記’就會被激活,如同一個沉默的警報器,向遠在月球背麵或更高維度的‘過濾器’主控係統發送特定的信號,從而觸發……周期性的文明重置(Reset)。”
工作隔間內陷入了一片死寂,隻有高性能服務器散熱風扇持續發出的、如同蜂群低鳴般的嗡嗡聲。這個推論太過震撼,太過駭人聽聞。它從根本上挑戰了人類對自身獨特性、自由意誌乃至存在意義的認知。我們引以為傲的文明進程,我們探索宇宙的渴望,可能從一開始就處於一個無處不在、冰冷無情的宇宙尺度牢籠的監視之下,而每個人,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攜帶著這個無形的電子腳鐐。
“一個……宇宙尺度的監獄,”守護者喃喃自語,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深深的、源自古老智慧的悲哀,仿佛看到了無數代文明在無知中興起又在絕望中湮滅的循環景象,“而我們每個人,都是帶著無形枷鎖的囚徒,在名為‘進化’的舞台上,上演著一場早已被寫好結局的戲劇……”但他眼中那悲哀的神色隻持續了短短一瞬,隨即就被一種更加堅定、甚至帶著一絲挑戰光芒的神情所取代,“但這同時也印證了我們薔薇十字會最古老、源自傳說中亞特蘭蒂斯覆滅之前的石板所記載的終極預言——‘神以自身形象造人’。或許,這句話並非指粗糙的外貌相似,而是指……內在的潛能同源?既然那些‘先行者’或‘監視者’能在我們的血脈中留下用於囚禁和監視的‘標記’,是否也意味著,出於某種我們尚不知曉的原因(或許是希望,或許是保險,或許是實驗的一部分),他們也同樣留下了……能夠打開這枷鎖的‘鑰匙’(Key)?”
“這正是我在思考並試圖驗證的方向!”葉舟的眼中驟然爆發出更加熾烈的求知光芒,仿佛在無盡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縷微弱的曙光,“如果這個‘標記’不僅僅是一個單向的監視器呢?如果它本質上是一個……雙向的信息通道?它不僅是‘過濾器’感知我們的傳感器,是否也可能是一個……接收器(Receiver)?一個能夠讓我們在特定條件下,被動或主動地接收來自更高層次意識場或信息庫的片段信息,從而激發那些潛藏在基因深處、被常規進化鎖死的潛在能力的接口(Interface)?”
他迅速調出了另一組他精心整理的數據,這些是他從薔薇十字會的古老檔案中篩選出的,關於人類曆史上那些突然迸發出超越時代智慧、展現出不可思議能力或擁有奇特感知力的個體記錄——從東方道家的內丹修士談到“元神出竅”、“窺見天機”,到西方神秘學中經曆“啟蒙”(Illumination)後智慧通明的賢者,再到某些原始部落中能與自然萬物溝通的“薩滿”在儀式中的狀態描述。“看看這些散布在不同文化、不同時代的記載,”葉舟指著那些被翻譯成現代語言的文本片段和相關的生理狀態描述,“雖然充滿了隱喻和象征,但其核心描述的個體在特定狀態下的身心變化——例如腦波頻率同步化、自主神經係統調控能力劇增、對微觀粒子或能量場的感知力提升——都與現代生物學中某些基因表達的非正常活躍、神經遞質的特殊分泌模式,存在著模糊但不容忽視的關聯。這或許就是極少數個體,在偶然間(通過極度專注、瀕死體驗、特殊藥物或傳承的儀式),無意中觸碰到了這個隱藏的‘接口’,短暫地、不穩定地連接上了某個……宇宙級的‘源數據庫’(Source Database)或‘意識場’(Consciousness Field),從而獲得了超越常人的知識或能力。”
“覺醒(A)……”守護者緩緩地、鄭重地重複著這個詞,仿佛在品味其蘊含的無限重量,“不是通過外部的機械飛升或基因強製編輯,而是從內部,依靠意誌、智慧與契機,打破那禁錮靈魂與潛能的牢籠。這或許才是打破這永恒輪回、終結文明循環的真正道路。而不是像‘守望者’和‘奇點教派’那些可悲的迷失者所追求的,在舊有的、充滿暴力和篩選的框架內,進行自以為是的、殘酷的‘修剪’(Pruning),那不過是換一種方式服務於‘過濾器’的清理邏輯罷了。”
與此同時,在位於基地另一側的技術修複中心,艾莉絲也在密切關注著另一項關乎行動成敗的關鍵工作的進展——對特蕾莎那副在最終爆炸中嚴重受損的機械義眼的修複和核心數據提取。
技術主管埃爾溫是一位表情嚴肅、手指異常穩定的中年男人,他正戴著特製的高精度放大鏡片,在全息顯微鏡的輔助下,小心翼翼地操作著比發絲還細的微雕工具,試圖繞過義眼外部燒熔的接口,直接接觸其內部核心。“卡德拉女士,”他沒有抬頭,聲音透過口罩顯得有些沉悶,“修女大人的這副義眼,其技術層級非常高,構造精密得令人驚歎。它絕非目前世界上任何公開的科技公司或研究機構所能製造。梵蒂岡宗座遺產管理局(Pontifical&ny of Heritage)……其水麵下的技術儲備,確實深不可測,甚至可能借鑒了某些……非人類的科技遺產。”他的語氣中帶著技術狂人特有的敬畏與探究欲。
“它的核心處理器采用了一種獨特的生物晶體與量子線路混合結構,”埃爾溫繼續解釋道,手指的動作精準而輕柔,“這種結構賦予了它極高的並行運算能力和近乎無限的數據存儲潛力,但也使得它異常脆弱,對外部衝擊和能量過載非常敏感。最後的爆炸和高溫,對其主動功能模塊——比如實時掃描、戰鬥輔助計算、與外部網絡連接等——造成了毀滅性的、不可逆的損傷。”
“能恢複多少數據?”艾莉絲直接問道,她的身體靠在冰冷的金屬工作台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目光緊緊盯著那在精密夾具上、閃爍著微弱指示燈的破損部件,仿佛能透過那冰冷的金屬和晶體,看到特蕾莎最後時刻那雙義眼中流露出的、混合著決絕、釋然與一絲悲憫的眼神。
“物理層麵的損傷確實非常嚴重,”埃爾溫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遺憾,“大部分主動功能模塊永久失效了。但是……”他話鋒一轉,指向連接在義眼殘骸上的幾根纖細的數據探針,“存儲單元……情況有些特殊。得益於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類似‘形態記憶合金’但應用於數據存儲領域的奇特技術,在義眼最後過載、即將徹底燒毀的瞬間,其核心數據存儲區似乎啟動了一種強製性的‘固化’(Solidification)或‘結晶化’(Crystallization)進程,將最關鍵的數據流以某種物理狀態‘凍結’保護了下來。這簡直是個奇跡。我們現在正在嚐試繞開所有損壞的外部接口,使用一種極其溫和的量子態共振讀取技術,直接與內部固化的數據結構進行‘對話’。這需要極大的耐心和精度,過程非常緩慢,而且不能有任何外界的電磁幹擾或物理震動。”
艾莉絲點了點頭,沒有再催促。她深知這項工作的重要性,也明白急迫解決不了問題。特蕾莎用生命換來的、可能記錄了敵人核心機密的情報,是他們前往南極、直麵“守望者”和那個上古意識的關鍵,甚至是唯一的機會。她願意等待,也必須等待。
幾天不眠不休的努力後,埃爾溫和他的團隊終於帶來了突破性的消息。他們成功地從特蕾莎義眼固化存儲區的“數據琥珀”中,提取出了部分寶貴的數據碎片——主要是特蕾莎在湖底設施最後時刻,身處能量風暴中心時,捕捉到的、來自“建築師”AI核心邏輯崩潰瞬間溢出的異常能量頻譜,以及幾段來自“守望者”突擊小隊內部通訊的、加密方式極其獨特的信號特征片段。
葉舟和基地內最頂尖的密碼專家、信息處理專家立刻投入到對這些珍貴信號碎片的分析工作中。破解過程,遠比處理常規的軍事或商業加密信號要艱難無數倍。這些加密協議並非基於簡單的數學複雜度或隨機密鑰,而是融合了非歐幾裏得幾何結構、神聖幾何學(Sacred&netry)的特定比例關係、甚至可能摻雜了某種基於意識波動頻率的動態驗證機製,構成了一種複合型的、幾乎無法用傳統計算機暴力破解的“活體密碼”(Living Cipher)。每一次嚐試解碼,都像是在解構一個由光、聲和純粹數學概念編織的、不斷自我重構的、沒有固定形態的迷宮。
破解團隊利用了薔薇十字會幾個世紀以來積累的、關於古代密碼係統、神秘符號學以及超自然能量形態學的龐大知識庫作為參考。他們將這些古老智慧與現代最前沿的量子計算、拓撲數據分析相結合,試圖找到那條隱藏在無數幹擾項中的、通往真相的密鑰。
失敗是家常便飯。屏幕上無數次彈出“解密失敗”、“模式不匹配”或“數據流崩潰”的警告。氣氛一度變得凝重。然而,就在一次幾乎要被放棄的嚐試中,當一位老符號學家無意中將一段加密信號與一份中世紀描繪“天使等級”和“天球音樂”的古卷插圖進行類比時,一個極其隱蔽的、重複出現的底層信號模式,突然在頻譜分析儀上顯現了出來!
這個模式並非用於傳遞具體的信息內容,它更像是一個……持續不斷的“身份標識”(Identity Beacon)或者“導航信標”(Navigation Pulse)。一個用於在複雜維度間確認自身坐標和連接狀態的信號。
“快!追蹤這個信標的源點和路徑!”葉舟激動地喊道。
技術員們迅速操作起來,將捕捉到的信標特征輸入到基地強大的信號追蹤係統。全息星圖上,一條清晰的、此前從未被任何天文或軍事觀測設備發現的虛線,被逐漸描繪出來。它起始於北美五大湖區的地下,穿透厚重的地殼和大氣層,並非直線射向太空,而是以一種奇特的、帶有某種曲率的軌跡,精準地指向了月球的背麵——那個永遠背對地球、隱藏著“文明歸零炮”本體裝置的、人類從未親眼目睹過的區域。
“這個信標……它指向月球背麵?!”一位負責追蹤信號源的技術員難以置信地驚呼,聲音因激動而有些變調。
“不僅僅是月球,”葉舟凝視著星圖上那條散發著微弱幽藍光芒的路徑,眉頭緊鎖,手指在虛擬控製界麵上快速滑動,將這條新發現的信標路徑與“守護者”之前展示的、南極“終焉圖書館”(即“起源方舟”)持續散發出的獨特能量讀數進行精確疊加分析,“你們看,這個信標信號的強度,在抵達南極冰蓋下某個特定坐標點時,有一個非常明顯的、非自然的中繼放大節點。看這能量流 pattern……它就像……一條看不見的‘臍帶’(Umbilical Cord),或者更準確地說,一條‘控製鏈路’(Control Tet Executor)和南極冰下的‘主控中心’(Primary Control Center)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這一發現具有裏程碑式的意義。它不僅以最直接的方式確認了“歸零炮”本體的存在和其位於月球背麵的精確坐標,更重要的是,它清晰地揭示了“守望者”組織(作為當前周期的代理人)與那個上古迭代殘留意識(作為幕後操控者)之間,維持聯係和控製的關鍵方式。這條“臍帶”,很可能就是傳遞啟動指令、同步狀態信息、甚至輸送能量的生命線。一個大膽的、極具誘惑力的戰略構想浮現在葉舟和所有在場人員的心中:如果能找到方法幹擾、削弱甚至徹底切斷這條無形的“臍帶”,是否就能大幅拖延,甚至直接阻止“歸零炮”的啟動程序,為他們最終的潛入和破壞行動贏得寶貴的時間,或者創造決定性的戰機?
就在對“臍帶”信標的研究取得突破性進展,基地內部彌漫著一絲樂觀情緒的同時,基地最深層的安全監控中心,一陣低級別但持續不斷的警報聲打破了平靜。安裝在阿爾卑斯山脈外圍數十個隱蔽點的地震傳感器、被動聲納陣列和長波紅外探測器,幾乎同時捕捉到了異常信號。數據分析顯示,一支大約由十二至十五人組成的不明身份小型隊伍,裝備精良,正在山脈深處一片人跡罕至的區域,進行高強度、網格化的精密搜索。他們的行動模式與已知的官方高山救援隊、地質勘探隊或普通登山愛好者截然不同,移動路線精準而高效,彼此間通訊使用極低概率被截獲的跳頻加密,並且有意識地避開了所有常規的登山路徑和旅遊景點——這完全是專業軍事追蹤小隊(HunterKiller&n)的標準戰術。
“‘守望者’的嗅覺比我們預想的還要靈敏。他們的觸角已經伸到山腳下了。”艾莉絲在緊急召開的戰術會議上,用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陳述道。她的手指在全息地形圖上快速劃過,精準地標出了那幾個可疑信號出現的區域,“他們失去了我們在五大湖區的最終蹤跡,但顯然沒有放棄。他們大概率是通過某種我們尚未完全了解的能量殘留追蹤技術,或者分析了我們逃亡路線上可能留下的極細微生物信息,大致將搜索範圍鎖定在了這片阿爾卑斯山區域。他們的拉網式搜索,雖然目前距離基地入口還很遠,但按照這個效率和精度,發現這裏是遲早的事。”
“基地的隱蔽性和防禦能力都是一流的,卡德拉女士。”負責基地日常安保的指揮官,一位前瑞士山地部隊的軍官,麵色凝重但語氣依然鎮定,“我們有多重偽裝層、能量屏蔽場和物理陷阱。但他們這樣不計成本地投入專業小隊進行地毯式搜索,風險確實在急劇增加。一旦被他們捕捉到任何蛛絲馬跡,引來更大規模的部隊甚至空中打擊,後果不堪設想。”
“我們不能坐在這裏,祈禱他們永遠找不到我們。”艾莉絲猛地站起身,身體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眼神銳利如刀,掃過會議室裏的每一個人,“被動防禦是最愚蠢的戰術。給我一支小型、高機動性的精銳小隊。我去主動接觸他們,把他們引開,製造足夠的混亂和虛假線索,讓他們的注意力徹底轉移到錯誤的方向上去。”她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仿佛這不是一個提議,而是一個已經做出的決定。
“這太危險了,卡德拉女士!”指揮官立刻表示反對,語氣急切,“對方是專業的追蹤者,人數占優,而且我們對他們在本地的具體裝備和支援情況並不完全了解。主動出擊等於暴露我們自己!”
“留在這裏,等待他們像嗅探犬一樣慢慢縮小包圍圈,直到把鼻子湊到我們門口,那才是真正的危險,是坐以待斃!”艾莉絲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壓抑已久的怒火和戰鬥渴望,“而且,我需要活動一下筋骨了。”她最後這句話說得異常平靜,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寒意。特蕾莎的死,像一團熾熱的炭火在她心中燃燒,她迫切需要一場真刀真槍的戰鬥來宣泄這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情緒,也需要用實際的行動和戰果,來證明他們的價值,回報薔薇十字會提供的寶貴庇護,更是為了……祭奠。
葉舟看著艾莉絲那副仿佛要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決絕表情,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勸阻的話,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理解她內心的痛苦和那種無處宣泄的憤怒。他知道,此刻任何勸阻都是蒼白無力的,甚至可能是一種傷害。他隻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千言萬語化作兩個字:“小心。”
艾莉絲的目光與葉舟短暫交匯,看到了他眼中的擔憂和信任。她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幹脆利落地轉身,大步離開了會議室,去準備她的“狩獵”行動。
幾個小時後,一支由艾莉絲親自指揮,包括三名她親自挑選的、最擅長山地作戰和潛行偵察的薔薇十字會精銳戰士(代號“雪梟”、“岩羊”和“冰風”)組成的四人機動小隊,攜帶著輕量化但火力強大的裝備,以及用於製造混亂和假線索的特殊道具,悄然從一條位於瀑布後方、極其隱秘的應急出口離開了基地,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阿爾卑斯山莽莽的林海雪原之中。
他們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基地提供了詳細的地質雷達圖)和即將到來的惡劣天氣(一場預報中的暴風雪)作為完美的掩護,主動迎向那支“守望者”搜索隊。戰鬥在能見度驟降的狂風暴雪中猝然爆發,又如同雪崩般迅速而猛烈地結束。艾莉絲完美地扮演了“誘餌”和“刺客”的雙重角色,她如同雪地中無聲滑行的幽靈,利用環境製造了數起小範圍的雪崩和落石,成功地將搜索隊的主力引誘並暫時困在了一個相反方向的、易於封鎖的狹窄冰穀之中。在短暫的、如同閃電般的交火中,她憑借高超的戰術素養和精準的槍法,親手解決了兩名試圖呼叫支援的“守望者”外圍特工,動作幹淨利落,沒有絲毫猶豫,仿佛在清除路邊的障礙。小隊在其他方向刻意留下了一些指向意大利邊境的、精心偽造的足跡和丟棄的無關物品(甚至包括一片從葉舟換下的舊衣服上剪下的、帶有他微量DNA的布料),成功地將“守望者”的後續調查方向引向了錯誤的國境線。
當她帶著小隊成員,利用暴風雪的掩護,沿著預設的安全路線悄然返回基地時,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凜冽刺骨的寒意和一絲尚未散盡的硝煙與血腥氣味。她沒有向指揮官詳細描述戰鬥的具體過程,隻是用她那標誌性的、冰冷而務實的語氣簡單匯報了結果:“尾巴清理掉了,留下了指向南方的線索。短期內,他們應該不會再將主要搜索力量集中於這個方向。建議加強外圍被動監控,警惕可能的遠程偵察手段。”
葉舟看到艾莉絲毫發無傷地歸來,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落回實處,暗暗鬆了口氣。他清楚地看到,經過這場短暫而激烈的外圍接觸戰,艾莉絲身上似乎有什麽東西變得更加凝練,更加堅硬。她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消化那蝕骨的痛苦,並將這份痛苦轉化為更加冰冷、更加高效的戰鬥力。她正在變得……更加強大,也更加接近她作為“兵器”的本質。
隨著月球南極“臍帶”信標的關鍵性發現,以及艾莉絲成功化解了迫在眉睫的基地暴露危機,薔薇十字會的最高決策層——由“守護者”和幾位部門首腦組成的長老會——在經過徹夜的緊急磋商和風險評估後,終於做出了那個注定將影響人類命運的決定。
在中央大廳那巨大的、顯示著實時全球能量態勢和南極“終焉圖書館”詳細結構模型的全息投影前,“守護者”召集了葉舟、艾莉絲、沃爾夫岡、安娜、埃爾溫以及所有即將參與行動的關鍵部門負責人。氣氛莊重而肅穆,仿佛古時戰士出征前的祭典。
“時機到了,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等待資本。”“守護者”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每一個人的耳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守望者’及其背後的上古意識正在加速它們的最終進程。根據我們監測到的、來自南極‘起源方舟’核心區域的能量讀數波動頻率,歸零炮的啟動預熱程序,已經進入了最後倒數第二階段。我們必須在它進入不可逆的最終啟動序列之前,采取行動。”
全息投影上,原本靜態的南極地圖被一幅動態的、複雜的航行路線圖所取代。這條路線並非追求速度的直線,而是精心規劃出的、最大限度地繞開了所有主要國際航道、已知的軍事監測站、以及可能被“守望者”滲透的科考基地的迂回路徑。路線圖上標記出了幾個由薔薇十字會秘密控製或能施加影響的、位於南大洋偏僻島嶼或冰架下的隱蔽補給點,用於進行最後的燃料、物資補充和情報更新。
“為此,我們正式啟動‘極光行動’(Operation Aurora)。”“守護者”莊嚴宣布,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張堅定或緊張的麵孔,“一支精幹的、多功能的突擊隊,將搭乘我們特製的、具備全麵低可探測性(隱身)和強大極地破冰航行能力的研究破冰船——‘真理探尋者’號(Truth Seeker),前往南極羅斯海區域。你們的最終任務目標,是潛入‘終焉圖書館’內部,找到並徹底摧毀——或者在萬不得已時奪取——文明歸零炮的核心控製單元。同時,盡可能驗證並利用葉舟博士關於‘基因印記’和‘覺醒接口’的理論,探尋從根本上瓦解‘過濾器’機製的可能性。”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葉舟和艾莉絲身上,充滿了托付與期望:“葉舟博士,你的知識、智慧以及你作為‘鑰匙’的獨特身份,是我們理解圖書館運作機製、打開其內部封鎖的‘鑰匙’。艾莉絲女士,你的無畏勇氣、豐富經驗和在極端環境下的戰鬥力,是整個團隊在險惡環境中生存和達成目標的‘盾與劍’。你們二位,將是此次‘極光行動’不可或缺的核心與靈魂。”
“我們還需要更多關於圖書館內部結構的情報。”葉舟提出當前最迫切的需求之一,“莉亞女士提供的地圖是數百年前的概略圖,內部結構可能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
“莉亞女士的古老地圖是我們行動的基礎框架,”“守護者”點頭認可,“而更重要的是,從特蕾莎修女遺物中解析出的能量信號特征和‘臍帶’信標數據,將幫助我們構建一個更加精確的、關於圖書館內部能量節點分布、防禦係統激活區域以及可能存在的安全路徑的動態模型。安娜的團隊會持續更新這個模型。此外,技術部門會為你們配備所有我們能提供的最新裝備,包括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模擬並嚐試幹擾那種‘臍帶’信標的便攜式原型機,雖然效果未知,但值得一試。”
計劃的輪廓逐漸清晰,但每一個環節都充滿了巨大的未知和風險。這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深入地球最極端嚴酷環境的自殺式任務,目標是闖入一個由上古文明遺留AI和掌握了部分權限的現代叛徒共同控製的終極堡壘,去阻止一場針對整個生物圈的格式化清洗。
艾莉絲默默地握緊了拳頭,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眼中燃燒著平靜而熾烈的戰意,仿佛已經看到了那片冰天雪地中的敵人。葉舟則感到肩上的擔子前所未有地沉重,那不僅僅是物理世界的重任,更是關乎智慧、洞察力和在絕境中做出正確抉擇的壓力。但他發現,自己的內心此刻卻異常平靜,一種類似於朝聖者即將踏上最後一段征程般的寧靜。他們已經沒有退路,身後是同伴的犧牲和人類的未來,唯有向前,穿透黑暗,尋找那可能存在的光明。
“準備吧,孩子們,戰士們。”“守護者”的目光最後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全息投影上,那在南極冰蓋上如同惡魔之眼般幽幽閃爍的“終焉圖書館”光點上,“最後的旅程,即將開始。願古老先賢的智慧與勇氣,與你們同在。願真理之光,指引你們穿越終焉的黑暗。”
在出發前的最後幾十個小時裏,葉舟幾乎達到了不眠不休的瘋狂狀態。他深知,麵對“終焉圖書館”內可能存在的、超越理解的科技和防禦機製,僅僅依靠武力是遠遠不夠的,他必須為他那關於“基因印記”和“覺醒接口”的理論,找到哪怕一絲一毫可以實際應用的可能性。
他幾乎住在了研究區的古籍閱覽室和生物實驗室。在薔薇十字會珍藏的一些涉及人體潛能開發、意識擴展的古老儀式記錄中——包括諾斯替教派的密傳文獻、赫爾墨斯主義的修行手劄以及某些早已失傳的薩滿傳承筆記——他仔細搜尋著那些描述如何通過特定的冥想姿態、複雜的呼吸節奏控製、以及……利用特定頻率的聲波(聖歌、咒語、鍾鳴)或光波(儀式篝火、水晶折射、星象投影)來引導身心進入特殊狀態,從而暫時提升感知力、直覺甚至影響微觀物理現象的模糊記載。
這些記載,雖然充滿了神秘主義和象征語言,但其核心描述的身心變化,與他關於“接口”需要通過特定“諧振”來激活的理論,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他夜以繼日地工作,將“建築師”模型中那個異常變量的複雜數學表達,嚐試著翻譯成可能的物理頻率——包括聲波頻譜和電磁波譜。然後,他將這些推導出的頻率,與古老記載中那些被認為具有“啟迪”作用的諧波模式(例如某些特定比例的音程、神聖幾何圖形的共振頻率)進行艱難的比對、篩選和數學模擬。這是一個將抽象數學、遠古神秘學和現代物理學強行融合的、近乎瘋狂的過程。
在基地那台擁有強大運算能力的生物量子計算機的輔助下,經曆了無數次令人沮喪的失敗和微小的調整後,他終於初步合成出了一段極其複雜、包含了多種頻率微妙疊加與幹涉的“聲波光波”複合諧振序列。這段序列本身,就像一段為人類基因譜寫的、試圖喚醒沉睡巨獸的“喚醒曲”(A Cadence)。
他無法、也絕不敢在活人身上進行測試。但他設計了一個極其謹慎的體外實驗:利用精密的培養裝置,對幾組處於靜息狀態的人類幹細胞和神經元細胞,進行了極其短暫、能量被嚴格控製在一定閾值以下的“序列”照射和聲波浸潤。
初步的、需要極度謹慎看待的顯微觀測和生物電數據似乎顯示,在照射後的極短時間內,細胞中線粒體的代謝活性出現了短暫的、超出正常波動範圍的峰值;同時,某些通常處於高度沉默狀態的、功能未知的“垃圾DNA”序列,其轉錄活動也檢測到了極其微弱、不穩定但確實存在的增強跡象。
這遠遠談不上是“覺醒”,甚至不能稱之為有效的變化,更像是在一頭沉睡的史前巨獸厚重的鱗片上,用羽毛輕輕撓了一下,幾乎沒有任何反應。但這微乎其微、可能隻是實驗誤差的現象,卻像在絕對黑暗的深淵中,看到了一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但確實存在的光子閃爍。它至少證明了,這條道路或許並非完全虛無,這個“接口”可能真的存在,隻是需要找到正確的“鑰匙”和足夠的力量去“轉動”。
葉舟將這段初步合成的“覺醒序列”數據、所有的實驗記錄以及相關的研究資料,進行了多重加密,小心翼翼地備份在多個獨立的、堅固的存儲設備中,並分別交由自己和艾莉絲保管。這或許,將成為他們在“終焉圖書館”中,除了武力破壞和電子對抗之外,最獨特、也最具有潛在顛覆性的“武器”,或者是……在一切常規手段都失敗後,那最後的、渺茫的“希望”之火種。
艾莉絲則將她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了最後的實戰準備中。她反複檢查著每一件即將攜帶的裝備:特製的、能抵禦極寒並集成熱光學迷彩的極地作戰服;基於聲波共振原理、可以悄無聲息切開厚冰層和某些合金的切割工具;針對可能存在的能量生命體或機械守衛的特殊彈藥和“破曉之刃”;以及那台笨重但可能至關重要的便攜式“臍帶”信標***原型機。她熟悉“真理探尋者”號破冰船內部的每一個艙室結構、逃生路線和武器存放點。她與沃爾夫岡挑選出的、即將一同登船執行任務的六名薔薇十字會最精銳的戰士(包括之前與她一起執行外圍清掃任務的“雪梟”、“岩羊”和“冰風”)進行了高強度的戰術磨合,模擬了各種可能遇到的遭遇戰、潛入、防守和緊急撤離 scenario。她將自己調整到了最佳的戰鬥狀態,如同一張拉滿的弓,一支隨時準備離弦的利箭,沉默,危險,目標明確。
“真理探尋者”號靜靜地停泊在隱藏於挪威峽灣深處的一個絕密船塢內。從外表看,它是一艘有些年頭、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中型破冰船,灰色的船身上帶著歲月和冰層摩擦的痕跡。但隻有內部人員才知道,它的船體采用了特殊的複合材料和非直角設計以最大限度地減少雷達反射麵積;它的推進係統經過了徹底的靜音改造;它內部搭載的科研設備和防禦係統,其先進程度足以讓大多數國家的海軍旗艦相形見絀。此刻,它正在進行最後的燃料加注、物資裝載和設備調試,龐大的船身在昏暗的燈光下,如同一位即將踏上征途的、沉默的鋼鐵巨人。
告別的時刻,終於還是到來了。沒有盛大的歡送儀式,沒有激動的演講。在基地那處隱秘的、直接通往地下碼頭的升降平台上,隻有沉默的握手、用力拍打肩膀的動作,以及彼此眼中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祝福、擔憂與決絕。
“守護者”坐在輪椅上,與葉舟和艾莉絲做了最後的道別。他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將兩枚小巧的、雕刻著薔薇十字徽記的銀色掛墜分別遞到他們手中。“這裏麵,封裝了一小片據說來自‘起源時代’的水晶碎片,”他輕聲說,“或許……能在最關鍵的時刻,提供一點微不足道的指引或者保護。保重。”
葉舟和艾莉絲鄭重地接過掛墜,將其貼身戴好。然後,他們轉身,跟隨著沃爾夫岡和突擊隊員們,踏上了“真理探尋者”號的舷梯。
鋼鐵閘門在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基地那最後的溫暖與光明。葉舟和艾莉絲站在船舷邊,透過厚厚的防彈玻璃,望著阿爾卑斯山脈那偽裝成普通岩壁的出口在視野中逐漸遠去、消失。
腳下,是冰冷深邃、暗流湧動的北大西洋海水,通往未知的航程。
前方,是漫長而危險、需要穿越咆哮西風帶和巨大冰山的極地航線,以及在南極那億萬年冰蓋之下,等待著他們的、決定人類文明存亡的最終謎題與終極之戰。
未來,如同極地那變幻莫測、危機四伏的天氣,充滿了無盡的變數和致命的威脅。但他們已經別無選擇,隻能迎上前去,用智慧、勇氣和生命,去解析它,去挑戰它,去親手創造一個……屬於人類自己的、掙脫循環的未來。
“真理探尋者”號拉響了低沉汽笛,調整航向,劈開灰黑色的海浪,向著南方,向著那片永恒的白色大陸,堅定不移地駛去。
“解析未來”的最終篇章,正式啟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