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立憲的製度，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金鑾殿上炸響，餘波更是迅速席卷了整個大景王朝的上層。
    接下來幾天，整個京師都因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喧囂與震動之中。
    那些老臣們驚愕、不解、甚至惶恐，而年輕的官員們則激動、亢奮，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但方寒，卻懶得去理會這些無休止的爭論和扯皮。
    在他看來，製度的框架已經搭好，剩下的就是填充細節，這些繁瑣的事務，交給蕭若水和那些他親自提拔起來的、思想開明的年輕閣臣去處理就足夠了。
    他的時間，遠比跟那些老古董磨嘴皮子要寶貴得多。
    因為他很清楚，想要對抗那個橫跨兩個世界的神秘組織“銜尾蛇”，光靠嘴皮子和新製度是遠遠不夠的。
    他需要更硬、更強、更快的力量！
    所以，在將組建內閣的權力下放之後，他便立刻抽身，一頭紮進了位於南陽府城郊，如今已擴建成一座小型城鎮的天工坊。
    天工坊，核心鑄造車間內。
    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地上，堆滿了各種奇形怪狀、扭曲變形的金屬零件，全都是報廢的失敗品。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機油味和金屬燒灼後的焦糊味。
    幾十名最頂尖的工匠，個個灰頭土臉，眼圈發黑，眼神中充滿了疲憊與挫敗。
    在車間中央，一個黑乎乎的鐵疙瘩旁，蘇媚娘那張平日裏總是帶著自信狡黠笑意的絕美臉龐，此刻也寫滿了凝重。
    她纖細的手指上沾滿了油汙，正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身前那台冰冷的機器，眉頭緊鎖。
    “不行……還是不行。”她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罕見的沮喪，“無論是改變氣缸的厚度，還是調整活塞的尺寸，隻要轉速一上來，最終的結果不是炸膛，就是活塞直接卡死在裏麵。”
    自從方寒將內燃機的圖紙交給她，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這位被譽為天工坊第一天才的奇女子，第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
    這鬼東西，比她研究過的任何煉丹爐、任何火藥配方都要邪門百倍！圖紙上標注的那些原理，什麽“內能轉化為動能”、“氣體壓縮做功”，每一個字她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卻比天書還難懂！簡直不像是凡人能想出來的東西！
    “媚娘，要不……咱們先歇歇？”一名老工匠小心翼翼地勸道，“這鐵疙瘩脾氣太爆了，昨天又炸了一台，差點把王師傅的腿給削了。弟兄們……弟兄們心裏都有些發毛啊。”
    蘇媚娘回頭，看著工匠們眼中那一絲絲畏懼，心中更是煩躁。
    她知道，這不是工匠們的錯。
    他們已經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手藝人了，可麵對這種超越時代的造物，他們的經驗和技藝，都顯得如此蒼白。
    就在整個項目即將陷入停滯，連蘇媚娘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無法完成這個任務時，一個沉穩而有力的聲音在車間門口響起。
    “遇到麻煩了？”
    眾人回頭，隻見方寒大步走了進來。
    他一出現，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定心劑注入了所有人的心中，原本壓抑的氣氛頓時為之一鬆。
    “夫君！”蘇媚娘看到方寒，眼神一亮，但旋即又黯淡下去，她指著那台單缸柴油機模型，有些泄氣地說道：“這東西……太難了。它的要求太苛刻，我們的特種鋼雖然堅硬，但在這種反複的爆炸和高溫下，還是會出現金屬疲勞。還有這個活塞環，根本做不到圖紙上要求的絕對密封，總是漏氣，動力上不去。”
    方寒走到機器旁，伸手摸了摸冰冷的缸體，又拿起一個報廢的活塞看了看。
    他心中了然。
    這確實是工業發展必然要邁過的坎。材料學、加工精度、燃料，三者缺一不可。
    他看著蘇媚娘那張沾著油汙卻依舊美豔的臉，笑了笑，伸手用袖子幫她擦了擦臉頰，引得蘇媚娘俏臉一紅。
    “別急，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方寒安慰道，“能把主體造出來，就已經是成功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是一些我們之前沒遇到過的問題。”
    他轉向那群工匠，朗聲道：“我知道大家很辛苦，也很害怕。但是，你們正在創造一個前所未有的奇跡！這東西，一旦成功，就能讓我們的船不用帆，就能逆風航行！就能讓我們的車不用馬，就能日行千裏！它，將改變整個世界！”
    一番話，說得所有工匠呼吸都急促起來，眼中的恐懼被一種名為“憧憬”和“榮耀”的光芒所取代。
    接著，方寒拉著蘇媚娘的手，來到一張繪圖桌前，拿起炭筆，迅速在紙上畫了起來。
    “你看，思路錯了。”方寒的炭筆在紙上飛舞，“我們造不出絕對密封的環，那就換個法子，讓它自己把自己封死！”
    他迅速畫出了活塞和幾道凹槽的剖麵圖。
    “在這裏，開三道槽，再鑄造出帶缺口的彈性鋼環嵌進去。這樣一來，氣缸裏爆炸的壓力越大，就會越用力地把鋼環往外頂，讓它死死貼住缸壁！這就叫‘借力打力’，用壓力去封堵壓力！”
    “還有這個，”方寒又畫了一個氣缸的側麵，“光靠風吹給它降溫，杯水車薪！我們在它外麵，再套上一層鐵殼，中間留出空隙，讓水流不斷從中間穿過去，把熱量帶走！火，還能怕了水不成？”
    蘇媚娘的眼睛越瞪越大，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她仿佛看到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正在自己麵前緩緩打開！
    原來……還可以這樣？！
    借爆炸的力去密封！用水流去給鋼鐵降溫！
    這種思路，簡直是鬼斧神工！不，這已經不是凡人的智慧，這是神明的點撥！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蘇媚娘激動地搶過炭筆，她那超凡的科研天賦在這一刻被完全激發，無數靈感噴湧而出，開始在方寒的草圖上飛快地進行細節補充。
    在方寒提出了核心原理之後，接下來的三天三夜，整個核心車間燈火通明。
    蘇媚娘帶著所有工匠，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廢寢忘食地投入到新一代發動機的製造中。
    終於，在第四天的清晨。
    一台全新的、外麵多了一層水管連接的單缸柴油機，被穩穩地固定在了厚重的基座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方寒。
    方寒親自檢查了一遍油路和水路，然後對牛二點了點頭。
    牛二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轉動了連接在發動機一側的巨大搖柄。
    “哐！哐！哐！”
    沉重的金屬撞擊聲響起，帶著一種笨拙的韻律。
    突然！
    “噗！”
    發動機的排氣管噴出了一股黑煙。
    緊接著！
    “咚——咚——咚——咚——”
    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鳴，猛然炸響！
    那是一種與戰馬嘶鳴、刀劍碰撞截然不同的聲音！充滿了力量！充滿了蠻橫！充滿了無可阻擋的狂野！
    整個地麵都在劇烈地震顫，車間頂棚的灰塵簌簌落下！
    成功了！
    所有工匠，在經曆了短暫的驚駭之後，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他們扔掉手中的工具，互相擁抱，又哭又笑，狀若瘋魔！
    蘇媚娘呆呆地站在原地，感受著那強勁有力的震動，美眸中異彩連連，整個人都癡了。
    而方寒，則站在巨獸的身旁，臉上帶著平靜而自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