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神”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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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寒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第一手的心髒上。
    “遊戲的名字,叫‘神’的遊戲。”
    第一手那張萬年不變的、如同古典雕塑般的麵容,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他能感覺到,眼前的方寒明明沒有任何能量波動,卻給他一種麵對整個宇宙的浩瀚與死寂之感。他所倚仗的、足以顛覆現實的“世界蛇協議”,在這股氣息麵前,渺小得像孩童的玩具。
    “裝神弄鬼。”第一手強行壓下心底湧起的寒意,他畢生的信念與驕傲,不允許他在敵人麵前示弱。他抬起手,身後那片純粹的黑暗開始劇烈地翻湧、扭曲。
    “在我的棋盤上,就要遵守我的規則。世界蛇協議,目標鎖定,概念抹除!”
    隨著他冰冷的指令,一股無形的、詭異的力量鎖定了方寒。這不是物理攻擊,也不是能量衝擊,而是一種更底層的、試圖從“存在”這個概念本身,將方寒徹底刪除的法則層麵的攻擊。在第一手的設想中,方寒應該會像一段錯誤的代碼,被現實這個巨大的程序無聲無息地清除,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方寒依舊站在那裏,甚至還饒有興致地伸出手,仿佛想觸摸那股向他襲來的“抹除”之力。那股力量在他指尖前一寸處,就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無論如何翻湧,都無法再前進分毫,最後化作無意義的漣漪,消散於無形。
    “這就是你的遊戲?”方寒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失望,就像一個成年人陪孩子玩耍,卻發現對方連最基本的規則都搞不明白。
    “你的所謂‘世界蛇協議’,本質上,不過是找到了一處世界基石的‘裂縫’,然後用你們的科技,製造了一根撬棍,試圖把這道裂縫撬得更大一些,從而引發一些現實層麵的‘bUg’。”
    方寒伸出手指,在空中輕輕一點。
    第一手眼前的景象瞬間變幻。他不再處於那個冰冷的地下堡壘,而是置身於一片絕對的虛無之中。沒有上下,沒有左右,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甚至連“自我”這個概念都開始變得模糊。
    “太粗糙了。”方寒的聲音在這片虛無中響起,如同創世之初的第一縷回響,“撬動現實,不是用蠻力。而是要理解它,解析它,然後……重寫它。”
    話音落下,第一手的麵前,憑空出現了一顆蔚藍色的星球。他能認出,那是地球。
    緊接著,時間以億萬倍的速度開始加速。他眼睜睜地看著大陸漂移,海洋變遷,生命從海洋中誕生,爬上陸地,進化,繁衍。恐龍出現,又在滔天的烈焰中滅絕。渺小的人類從猿猴中走出,點燃了第一簇火焰,建立了第一個部落,發展出輝煌的文明。
    他看到了金字塔的建立,看到了長城的蜿蜒,看到了工業革命的滾滾濃煙,看到了兩次世界大戰的殘酷血腥,看到了人類踏上月球的腳印。他甚至看到了他自己,看到了“銜尾蛇”組織的誕生與壯大,看到了他們自以為是的、在曆史長河中掀起的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浪花。
    然後,時間繼續向前。
    核戰爭爆發,文明在一瞬間倒退回石器時代。幸存的人類掙紮求生,重新發展。又過了數萬年,人類終於踏入了星際時代,足跡遍布整個銀河。再然後,是與其他宇宙文明的戰爭,是整個銀河係的寂滅……
    最終,太陽耗盡了能量,膨脹成一顆紅巨星,吞噬了所有內行星。地球,這顆承載了無數故事的星球,在無聲的宇宙中,化作一縷青煙。
    這一切,都在短短一瞬間發生。
    第一手的大腦幾乎要被這龐大的信息流衝垮,他所堅守的一切,他引以為傲的布局,在這宏大到無法想象的時間尺度麵前,連一粒塵埃都算不上。
    “不……這都是幻覺!是假的!”他發出歇斯底裏的咆哮,試圖用自己的意誌對抗這片虛無。他再次催動“世界蛇協議”,那片代表著協議力量的黑暗,在他身後瘋狂凝聚,試圖撕裂這片精神空間。
    “幻覺?”方寒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譏誚,“好吧,既然你不喜歡看過去和未來,那我們就看看……別的。”
    景象再變。
    第一手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光怪陸離的城市裏。天空中有兩條巨大的機械鯨魚在緩緩遊弋,地麵上的人們,身體一半是血肉,一半是閃爍著霓虹的金屬。這是一個賽博朋克的世界。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場景又切換了。這一次,他身處一片蠻荒的原始森林,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靈氣,遠方傳來巨獸的咆哮,天空中有人禦劍飛行。這是一個修仙的世界。
    魔法世界、廢土世界、深海世界、純能量生命體組成的世界……
    一個又一個截然不同的、擁有著完整物理法則和文明體係的世界,如同走馬燈一般在他麵前掠過。每一個世界,都真實到讓他無可辯駁。
    “現在,你還覺得,你腳下的那片土地,就是宇宙的全部嗎?”方寒的身影,在無數世界的幻影中緩緩凝聚,“你引以為傲的組織,你自以為是的計劃,就像是池塘裏的一隻青蛙,以為頭頂那片天空,就是整個世界。可笑,又可悲。”
    “不!不可能!這些都是你捏造出來的!”第一手的精神防線在崩潰的邊緣,他瘋狂地調動著那股來自“世界蛇協議”的力量,試圖攻擊方寒。
    然而,他的所有攻擊,都如同泥牛入海。
    方寒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
    “遊戲,也該結束了。”
    他抬起手,對著第一手的眉心,輕輕一點。
    ……
    與此同時,瑞士的雪山酒店套房內。
    整個房間正在發生著詭異的變化。牆壁上的名貴油畫,色彩開始像水一樣流淌下來。桌上的水晶杯,在一瞬間變成了木頭,下一秒又變成了果凍狀的物質。窗外的雪山,輪廓在不斷地閃爍、抖動,仿佛隨時會變成一堆無意義的像素塊。
    “夫君!”白芷柔臉色微變,她感覺到一股發自內心的不適與心悸,仿佛整個世界的根基都在動搖。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蕭若水鳳目一凜,身上驟然爆發出一股無形的威嚴氣勢。那股源自大景國運的帝王龍氣,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見的屏障,將方寒所有的女人們都籠罩在內。在這道屏障的保護下,她們周圍一米範圍內的空間,奇跡般地穩定了下來,不再發生詭異的變化。
    “這不是能量攻擊,也不是精神攻擊。”蘇媚娘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反射著周圍扭曲的光影,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更像是……底層的物理常數,在發生不規則的擾動。有人在試圖修改這個世界的‘源代碼’!”
    紫影和淩霜雪一左一右護在眾人身前,她們的感知已經徹底混亂,上一秒感應到門外有人,下一秒那股氣息又出現在天花板上。但她們依舊憑借著千錘百煉的本能,死死守住自己的位置。
    “夫君他……不會有事吧?”白雪見有些害怕地抓住了白芷柔的衣角。
    南宮雲舒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道:“夫君既然選擇單獨去解決,就說明這個敵人,已經超出了我們能夠處理的範疇。而他到現在都沒有讓我們撤離,也說明,他有絕對的把握,控製住局麵。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自亂陣腳,而是相信他。”
    她的話,如同一劑鎮定劑,讓眾人稍稍安心。
    就在這時,所有的扭曲和閃爍,戛然而止。
    房間恢複了原狀,油畫還是油畫,水晶杯還是水晶杯,窗外的雪山也重新變得巍峨而穩定。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集體幻覺。
    方寒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房間中央,他手裏還端著那杯之前沒喝完的紅酒,輕輕晃了晃。
    “抱歉,打掃垃圾花了點時間,讓大家受驚了。”他臉上帶著輕鬆的微笑,仿佛隻是出去扔了個垃圾。
    “夫君,那個敵人……”蕭若水問道。
    “解決了。”方寒抿了一口酒,“一個坐井觀天的可憐蟲而已。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天空,實際上,他看到的隻是井口的倒影。”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女人們都能感覺到,剛才那一瞬間的交鋒,其凶險程度,遠超她們之前經曆過的任何一場戰鬥。
    ……
    阿爾卑斯山脈地底深處,那座堅不可摧的堡壘中。
    第一手跪倒在地,雙目無神,嘴角流著口水,狀若瘋癲。他沒有死,甚至沒有受任何物理上的傷害。但他的精神,他的意誌,他的一切,都已經在方寒展示給他的那場“神的遊戲”中,被徹底碾碎,化為齏粉。
    他的嘴裏,隻是不斷地、無意識地重複著幾個詞。
    “……池塘……青蛙……井口……哈哈……我是青蛙……”
    一個試圖染指現實法則的梟雄,最終的結局,是回歸到他最看不起的、最原始的混沌與蒙昧之中。
    方寒的身影出現在指揮中心。那些之前還驚慌失措的銜尾蛇成員,此刻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從地獄裏走出的魔神,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一個個癱軟在地,瑟瑟發抖。
    方寒沒有理會這些雜魚。他走到那扇已經開啟的、通往無盡黑暗的巨大閘門前。
    這扇門,是銜尾蛇組織耗費了數百年時間,利用他們從各種古代遺跡中解析出的技術,結合最頂尖的現代科技,製造出的“現實穩定器”的後門。它不能創造現實,也不能毀滅現實,但它能像病毒一樣,給現實注入一個“擾動源”,讓世界變得“不穩定”。
    這就是他們最後的、同歸於盡的底牌。
    方寒看著那片深邃的黑暗,搖了搖頭。
    “玩火,總會燒到自己。”
    他伸出手,五指張開,按向那片黑暗。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也沒有光芒萬丈的特效。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在接觸到方寒手掌的瞬間,就像一塊被投入烙鐵的黃油,迅速地、無聲地消融、瓦解、撫平。
    短短幾秒鍾,那扇門後的黑暗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露出了後麵冰冷的合金牆壁。
    世界的“bUg”,被修複了。
    做完這一切,方寒轉身,看了一眼那些癱軟在地的銜尾蛇成員,和那個已經徹底瘋掉的第一手。
    他打了個響指。
    一道無形的波動掃過整個基地。所有人的腦海中,關於方寒,關於大景世界,關於一切超自然力量的記憶,都被精準地清洗、修改。
    在他們新的記憶裏,銜尾蛇組織之所以崩潰,是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史無前例的內訌和黑客攻擊,導致所有秘密曝光,最終被世界各國的政府聯合剿滅。
    至於第一手,他則會作為一個精神失常的陰謀家,在某個戒備森嚴的精神病院裏,度過他渾渾噩噩的餘生。每天對著牆壁,畫著一隻又一隻咬著自己尾巴的蛇。
    方寒覺得,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他不會殺他,他要讓他活著,活在自己親手締造的、卻又再也無法理解的瘋狂裏。
    這,就是“神”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