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狂歡，並沒有持續太久。
    當三百七十億美金這個足以讓世界上99%的國家都為之眼紅的數字，清晰地顯示在屏幕上時，季辰的團隊，陷入了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
    然而，季辰，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
    他揮手，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
    作戰室裏，再次恢複了寧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投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隻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的女孩。
    他們心中很清楚，這場堪稱“金融神跡”的勝利，真正的締造者，是誰。
    “戰利品，該如何分配？”
    季辰走到顧晚舟麵前，第一次，用一種近乎“請示”的語氣，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很關鍵。
    三百七十億美金的利潤，幾乎全部是由季氏集團的資金和交易渠道創造的。從法律和商業的角度來說，顧晚舟，甚至連一分錢都分不到。
    她提供的，隻是“情報”。
    而情報，是最無價的，也是……最廉價的。
    如何分配這筆巨款，將直接定義他們兩人之間，這場“危險同盟”的未來。
    是純粹的利益交換？還是……更深層次的捆綁？
    季辰身後的團隊，都屏住了呼吸。他們緊張地看著顧晚舟，想看看這個神秘的女孩，會如何為自己爭取利益。是會獅子大開口？還是會故作清高地分文不取？
    顧晚舟緩緩抬起眼，看著季辰。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謝文淵的‘盤古基金’，爆倉了嗎？”
    季辰一愣，隨即答道：“還沒有。雖然他損失慘重，但謝家百年的底蘊還在。我估計，他至少要變賣掉黑水國際三分之一的實體資產，才能填上這個窟窿。傷筋動骨，但……罪不至死。”
    “很好。”顧晚舟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她站起身，走到全息投影前。
    “我不要錢。”
    顧晚舟的第一句話，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季辰。
    三百七十億美金，她竟然……不要？
    “我隻要三樣東西。”
    顧晚舟伸出三根纖細的手指，她的聲音，在安靜的作戰室裏，清晰而又充滿了不容置喙的力量。
    “第一，”她的手指，點在了全息投影上，那家名為“維京遠洋漁業”的冰島公司上，“我要它。我要季氏集團，動用你們在北歐的所有力量，配合瑞士檢方，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合法的手段，將這家公司……從謝家的屍體上，完整地，剝離下來。然後，轉入我的名下。”
    季辰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圖。
    她不要錢，她要的是……**渠道**。
    一條能將灰色資產，神不知鬼不覺地，進行全球物理轉移的、無價的“地下航線”！
    這條航線的價值，從長遠來看，遠不是區區幾百億美金可以衡量的。
    “沒問題。”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第二，”顧晚舟的手指，再次滑動，調出了一份名單，“這是謝家為了填補期貨市場的窟窿，即將被迫出售的資產清單。其中，我畫了紅圈的這三家公司——一家位於德國的、擁有最頂尖光學鏡頭技術的‘卡爾蔡司’子公司，一家位於以色列的、專注於人工智能醫療影像診斷的初創公司，還有一家……位於烏克蘭的、瀕臨破產的航空發動機製造廠。”
    “這三家公司，我要了。”
    她抬起頭，看著季辰，“錢，由我們顧氏自己出。我需要你做的，是利用季氏在全球的政商關係，幫我掃清收購路上的一切障礙。尤其是那家烏克蘭的工廠，我知道，你們季家和他們的國防部，有些‘交情’。”
    季辰的心，再次狠狠一震！
    如果說，要那家漁業公司，展現的是她對“地下世界”規則的洞悉。
    那麽，要這三家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公司，則徹底暴露了她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未來視野**！
    光學鏡頭、AI醫療、航空發動機……
    這分別是未來**虛擬現實（VR/AR）**、**大健康（生命科學）**，以及**高端製造（空天科技）**這三個賽道的……最核心、最底層的技術！
    她根本不是在進行普通的商業收購！
    她是在為顧氏集團，為她那個龐大的商業帝國，布局未來……至少三十年的科技基石！
    這個女人的眼光，已經超越了“商業”的範疇，進入了“國運”的層麵！
    “……好。”季辰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幹澀。
    他感覺，自己在這場“分贓”中，像一個隻知道抱著金塊傻笑的暴發戶。
    而對方，卻早已將目光，投向了星辰大海。
    “那麽，第三呢？”他忍不住問道。他很好奇，她的第三個條件，會是什麽。
    顧晚舟轉過身，緩緩走回沙發旁。
    她沒有再看任何商業文件，而是拿起了自己那個小巧的手包。
    從裏麵，拿出了一樣……誰也想不到的東西。
    **一張照片。**
    一張已經泛黃的、至少有六十年曆史的黑白老照片。
    她將照片，輕輕的，放在了季辰麵前的茶幾上。
    照片上，是兩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
    一個，是年輕時的顧晚舟。穿著一身利落的工裝，英姿颯爽，眼神裏，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與野心。
    而另一個……
    季辰的瞳孔，猛地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
    照片上的另一個年輕人，穿著白襯衫，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斯文俊朗，眉宇間，卻透著一股與他如出一轍的、桀驁不馴的銳氣。
    那是……他的爺爺。
    **季鴻山。**
    照片的背景，是在一片荒蕪地、剛剛動工的工地上。兩人並肩而立，身後，是一塊奠基石，上麵模糊地刻著“xx聯合鋼鐵廠”的字樣。
    “這是……”季辰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顫抖。
    在他的記憶裏，爺爺和顧晚舟，是一生之敵，是鬥了一輩子的死對頭。
    他從未想過，他們……也曾有過這樣一段，可以並肩作戰、笑得如此燦爛的青蔥歲月。
    “這是我的第三個條件。”
    顧晚舟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悠遠和……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我要你，動用你所有的力量，去查清楚。”
    “六十年前，這家‘聯合鋼鐵廠’，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一夜之間，它會從我們兩家共同的心血，變成一片火海廢墟？”
    “又為什麽，從那一天起，我和你的爺爺，會從最好的‘戰友’，變成……不死不休的敵人？”
    她抬起頭，看著季辰，那雙蒼老的、深邃的眼睛裏，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屬於“人”的、脆弱的迷茫。
    “我老了，很多事，記不清了。”
    “而你，”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季辰的皮囊，看到了他骨子裏，那與季鴻山如出一轍的驕傲與偏執，“你，是他的孫子。”
    “這件事的真相，由你來揭開，最合適。”
    作戰室裏，一片死寂。
    季辰呆呆地看著那張照片，看著照片上，笑得無憂無慮的爺爺，和那個……他從未見過的、同樣年輕的顧晚舟。
    他第一次，感覺到。
    自己和眼前這個女人之間，那根看不見的線，早已在半個多世紀前，就被命運，死死的，纏繞在了一起。
    那不僅僅是商業上的宿敵。
    更有著……一段被塵封的、無人知曉的、或許充滿了誤會與遺憾的……**往事**。
    “……好。”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無比鄭重地，許下了承諾。
    “我答應你。”
    這場驚天動地的金融絞殺戰，最終，以這樣一種誰也想不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沒有金錢的分割，沒有利益的爭吵。
    有的，隻是一個關於“未來”的布局，和一個……關於“過去”的約定。
    而顧晚舟，用她那女王般的、不容置喙的方式，將兩人的命運，徹底地，捆綁在了同一駕戰車上。
    這駕戰車，一頭，駛向星辰大海般的未來。
    另一頭，則緩緩駛向了……那段被曆史迷霧，所籠罩的，黑暗的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