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翌日清晨。
    當第一縷晨曦刺破厚重的雲層，灑落在滿目瘡痍的金陵城頭時，空氣中依然彌漫著硝煙與臭氧混合的刺鼻味道。那道橫亙在天穹之上的“深淵裂隙”，並未因陽光的到來而顯得柔和，反而在光明的映襯下，更顯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漆黑與死寂。它就像是一隻睜開了一半的惡魔之眼，冷漠地俯視著這顆剛剛經曆過浩劫的星球。
    顧家老宅的寧靜，在黎明到來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
    昨夜的紅燒肉香氣仿佛還殘留在空氣中，但餐桌上的盤子早已收拾幹淨。顧晚舟換下了一身柔軟的居家服，重新穿上了那套象征著“守望者”最高權限的銀白色作戰服。這套作戰服采用了最新的納米流體材料，表麵隱隱流動著符文的光輝，那是凱文連夜為她升級的防禦係統，足以抵禦空間亂流的撕扯。
    顧搏遠和顧季陽早已站在門口。
    大哥顧搏遠一身筆挺的黑色軍裝，肩上的將星熠熠生輝，他的腰間別著一把並未出鞘的古樸長刀——那是顧家先祖流傳下來的“鎮靈刃”，此刻已被賦予了斬殺虛空生物的現代科技銘文。
    三哥顧季陽則戴著一副戰術護目鏡，手指在虛空中快速劃動，正在校準著全球衛星防禦網絡的最後參數。他的神情不再輕佻，眼底是一片冰冷的肅殺。
    三人對視一眼，沒有多餘的寒暄，甚至沒有一句“保重”。昨夜的晚餐，已經把所有作為“家人”的柔軟話語都說盡了。現在，站在這裏的，是人類最後的防線。
    “出發。”顧晚舟的聲音平靜如水。
    三人化作三道流光，衝天而起，直奔金陵市中心的“決戰聖地”。
    **決戰聖地，核心戰略部署室。**
    巨大的全息沙盤懸浮在半空，上麵顯示的不再是地球的地圖，而是一個複雜到令人眩暈的多維空間模型。模型的頂端，正是那個不斷散發著混沌波動的“深淵裂隙”。
    凱文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手裏抓著一杯濃縮咖啡，聲音沙啞卻亢奮：“晚舟，數據模型跑完了。‘弑神行動’的理論成功率……隻有14.6%。”
    “比我想象的要高。”顧晚舟淡淡地說道，目光緊鎖在那團代表古神本體的暗紫色星雲上，“隻要不是零，就有機會。”
    “但這個方案太瘋狂了！”凱文把咖啡杯重重地頓在桌上，“你要肉身進入高維空間？那裏的物理法則和我們完全不同！你的身體可能會在進入的一瞬間崩解成基本粒子！這不僅僅是能量對抗的問題，這是‘存在’層麵的抹殺！”
    “我知道。”顧晚舟抬起手，從領口拉出了那枚一直貼身佩戴的吊墜。
    那是一枚看似普通的琥珀吊墜，裏麵封存著一滴金色的血液。這是太奶奶留給她的遺物，在此之前，她隻以為是個念想，但在覺醒了全部神性記憶後，她終於明白了這是什麽。
    “這是‘原始坐標’，也是‘法則錨點’。”顧晚舟指尖輕輕摩挲著琥珀，眼中閃過一絲懷念，“太奶奶當年沒有徹底殺死那個窺探地球的存在，不是因為力量不夠，而是因為她無法在這個維度觸及對方的核心。所以，她留下了這滴血。這是她當年斬下古神投影時，截取的一絲神性本源。”
    “在這個維度，它是毒藥；但在那個維度，它就是我的‘身份證’。”顧晚舟解釋道，“有了它，古神的領域不會第一時間排斥我，甚至會誤以為我是祂的一部分回歸。這就是我潛入的機會。”
    顧搏遠皺眉看著那個模型，沉聲問道：“進去之後呢？你要怎麽做？”
    顧晚舟的手指在虛空中一點，全息投影瞬間變化，模擬出了裂隙內部的景象——那是一個由無數扭曲的光影、囈語和錯亂時間構成的混沌世界。
    “古神‘永恒之眼’，並不是一個單純的生物，祂更像是一個‘聚合體’。祂是無數被虛空吞噬的文明絕望意識的集合。”顧晚舟的聲音在會議室裏回蕩，“常規的能量攻擊對祂無效，因為祂本身就是能量的終極形態。”
    “我要做的，是‘認知植入’。”
    “認知植入？”顧季陽挑了挑眉，“你是說，你要給神洗腦？”
    “可以這麽理解。”顧晚舟點頭，“我會利用季辰之前構建的‘精神共鳴法陣’的殘留頻率，將一個特定的‘概念’植入古神的核心意識中。這個概念就是——‘自我毀滅’的邏輯悖論，或者更簡單點說，是‘有限性’。”
    “虛空生物自詡永恒，一旦祂們的核心意識接受了‘生命終有盡頭’這個凡人的概念，祂們的存在基礎就會崩塌。”顧晚舟深吸一口氣，“這就是‘法則逆轉’的終極應用——用凡人的真理，去否定神的永恒。”
    會議室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這是一個匪夷所思的計劃，也是一個極其凶險的賭局。顧晚舟不僅要對抗古神的力量，更要在精神層麵與一個存活了億萬年的恐怖存在進行博弈。一旦失敗，她的意識將瞬間被同化，成為古神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
    “你需要我們做什麽？”顧搏遠打破了沉默，他的手按在了刀柄上，指節泛白。
    “我進入裂隙後，身體會處於一種‘半能量化’的狀態，但我留在地球上的‘因果線’必須有人守護。”顧晚舟看著大哥，“那個法陣的核心……也就是季辰倒下的地方，現在是我與地球唯一的聯係。古神的眷屬一定會瘋狂攻擊那裏，試圖切斷我的歸路。”
    “大哥，你要守住那裏。如果‘因果線’斷了，我就算贏了，也回不來了，會永遠迷失在虛空裏。”
    顧搏遠猛地抬頭，目光如炬：“除非我死，否則沒人能靠近法陣半步。”
    “三哥。”顧晚舟轉向顧季陽，“你需要利用‘第二人生’的全球網絡，匯聚全人類的算力，為凱文提供支援。凱文需要時刻計算裂隙的波動頻率，為我指引方向。這龐大的數據流，隻有你能駕馭。”
    “交給我。”顧季陽咧嘴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猙獰，“那些虛空雜碎要是敢露頭，我就用衛星軌道炮給它們洗澡。”
    顧晚舟環視眾人，最後目光落在了屏幕一角，那裏顯示著醫療艙內季辰沉睡的臉龐。
    “季辰為了這一刻，付出了他的未來。我們沒有退路。”
    她轉過身，走向通往發射平台的電梯，身後的披風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行動代號：**弑神**。開始！”
    ***
    **金陵上空，終焉長階。**
    所謂的“發射平台”，其實是凱文團隊連夜搭建的一座由高能磁場構成的“天梯”。一道肉眼可見的藍色光柱直衝雲霄，連接著地麵與那道恐怖的裂隙。
    顧晚舟站在光柱的底部，狂風呼嘯，吹亂了她的長發。
    此時，全球的目光都聚焦在這裏。雖然普通民眾並不知道具體的計劃，但每個人都本能地感覺到，決定命運的時刻到了。
    “各單位注意，目標區域能量讀數激增！虛空生物反應……數量……無法計算！”耳機裏傳來凱文急促的吼聲。
    隨著顧晚舟踏上“天梯”的第一步，那道沉寂的“深淵裂隙”仿佛被激怒了。
    無數漆黑的如墨汁般的物質從裂隙中噴湧而出，在高空中迅速凝聚成成千上萬隻形態各異的虛空怪物。有長著翅膀的眼球，有渾身流淌著岩漿的巨獸，還有手持鐮刀的幽靈。
    它們發出刺耳的尖嘯，如同黑色的潮水般，瘋狂地撲向那個正沿著光柱緩緩上升的渺小身影。
    “全軍列陣！開火！”
    地麵上，顧搏遠一聲令下。
    早已部署在金陵四周的數千門高能激光炮同時咆哮，無數道光束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火網，將第一波俯衝下來的怪物淩空打爆。
    但怪物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它們悍不畏死，用屍體鋪出了一條路。
    “大哥，別管我！守住核心！”顧晚舟在通訊頻道裏喊道，她抬起右手，一道金色的符文光環在她周身炸開，將幾隻試圖靠近的虛空獵手震得粉碎。
    “你也別管我們！往上走！別回頭！”顧搏遠的聲音在炮火聲中顯得格外粗獷。
    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是指揮官，而是一名戰神。
    一隻體型如大樓般的虛空巨獸突破了火力網，重重地砸在離法陣核心不足百米的地方。它張開血盆大口，正要噴吐腐蝕酸液，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閃電般掠過。
    “鎮靈·斷空！”
    顧搏遠手中的長刀出鞘，刀光如同一匹黑色的練，瞬間切開了巨獸的頭顱。他落地，甩去刀上的汙血，眼神冷冽如鐵，獨自一人擋在了通往法陣核心的必經之路上。
    “想要過去？先問問顧家的刀！”
    而在更高的平流層，戰鬥同樣激烈。
    顧季陽操控著全球數萬架無人戰機，如同蜂群般圍繞在顧晚舟的光柱周圍。他那雙平日裏敲擊鍵盤的手，此刻正在虛空操作界麵上舞出殘影。
    “左翼三千米，虛空鰩魚群正在匯聚！軌道炮序列7，鎖定！發射！”
    天穹之上，數道粗大的光柱從太空落下，精準地將那群企圖偷襲顧晚舟側翼的怪物蒸發殆盡。
    “小妹！路給你鋪好了！剩下的看你了！”顧季陽大吼道，額頭上滿是汗水。
    顧晚舟聽著耳機裏傳來的廝殺聲和哥哥們的呼喊，心中的最後一絲恐懼煙消雲散。
    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她的腳下，是守護她的大哥；她的頭頂，是為她開路的三哥；她的身後，是沉睡的季辰和無數祈禱的人類。
    這股力量，比任何神性都要強大。
    她加快了速度，整個人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逆著黑色的怪獸潮水，衝向那道裂隙。
    越靠近裂隙，周圍的壓力就越大。空間的法則開始扭曲，重力忽大忽小，時間仿佛也變得粘稠。
    顧晚舟感覺自己的骨骼在嘎吱作響，那是凡人的軀體在對抗高維壓迫時的悲鳴。
    “警告！肉體強度下降至臨界點！建議立即開啟神性全覆蓋！”作戰服的智能係統發出紅色的警報。
    “開啟！”
    顧晚舟低喝一聲。
    轟！
    她的背後，那對七彩光翼再次展開，但這一次，光翼上燃燒著並不是單純的能量，而是某種更為玄奧的“法則之火”。她的雙眼完全變成了純金色，再無一絲人類的情感波動——那是為了適應高維戰鬥而進入的“絕對理智”狀態。
    此時，她距離裂隙入口僅剩最後一百米。
    一隻巨大的、由純粹黑暗構成的觸手從裂隙中探出，那是古神本體的一根觸須，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狠狠地抽向顧晚舟。
    這根觸手所過之處，空間直接崩塌，連光線都被吞噬。
    “滾開！”
    顧晚舟沒有閃避，她手中的琥珀吊墜猛然爆發出耀眼的金光。那滴古神的血液在這一刻被激活，化作一道金色的屏障，與黑色的觸手狠狠撞擊在一起。
    “嗡——”
    沒有爆炸聲，隻有一陣令人牙酸的法則摩擦聲。
    那是同源力量的碰撞。
    借著這一瞬間的僵持，顧晚舟身形一閃，直接衝破了觸手的封鎖，一頭紮進了那道深不見底的“深淵裂隙”之中！
    ***
    **裂隙彼端，混沌維度。**
    進入的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沒有炮火，沒有呐喊，沒有風聲。
    顧晚舟感覺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個萬花筒。上下左右的概念在這裏不複存在，時間像是一條彎曲的河流，既在向前流淌，又在倒流。
    在這裏，光是液態的，聲音是有顏色的。
    而在這一切混沌的中心，懸浮著一顆巨大到無法形容的“眼球”。
    它比地球還要龐大，由無數紫色的星雲和黑色的漩渦構成。那隻眼球正在緩緩轉動，無數條看不見的絲線從它身上延伸出去，連接著無數個像地球一樣的世界，汲取著絕望與恐懼。
    這，就是“永恒之眼”的本體。
    當顧晚舟這個微小的光點出現在這個維度時，那隻巨大的眼球停止了轉動。
    它“看”向了她。
    一瞬間，無數的低語聲鑽入了顧晚舟的腦海。
    “**螻蟻……為何……拒絕……永恒？**”
    那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拷問，足以讓最堅強的意誌瞬間崩潰。
    顧晚舟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周圍的防護罩在急速消融。在這裏，她是異類，是病毒，整個宇宙都在排斥她。
    “我拒絕永恒……”
    顧晚舟咬破舌尖，劇痛讓她找回了一絲清明。她在虛空中穩住身形，雙手開始結印，那個複雜的、融合了季家秘術與顧家神性的“法則逆轉”符文，在她掌心緩緩成型。
    “因為……”
    她抬起頭，直視那隻足以吞噬星空的巨眼，眼中沒有絲毫畏懼，隻有燃燒到極致的決絕。
    “……因為隻有短暫，才懂得珍惜。隻有死亡，才能賦予生命意義！”
    她手中的吊墜徹底粉碎，那滴金色的神血融入了符文之中。
    顧晚舟整個人化作一道刺目的光劍，帶著人類最樸素也是最強大的邏輯悖論，義無反顧地刺向了那隻“永恒之眼”的瞳孔中心！
    “這就是……凡人的答案！”
    **轟——！**
    在這個沒有聲音的維度裏，爆發了一場足以撼動宇宙法則的無聲風暴。
    而在地球上，所有人驚駭地看到，那道橫亙天際的裂隙深處，突然亮起了一道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芒，隨後，裂隙開始劇烈地顫抖，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內部炸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