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您看這地方如何？”
    芒耳帶著薑寧來到了一處山坡之上，這山坡並不如何高，約莫十幾丈的樣子，倒是寬敞的很。
    此刻已然是冬既盡春將出的季節，這山坡之上也多了幾分鬱鬱蔥蔥的意味。
    可以想見，在春季來臨之後，這地界會是如何的繁茂。
    薑寧站在山坡上，朝著前方眺望，挑了挑眉毛，指著東方問道：“灞橋？”
    “沒錯，這裏算是灞水河畔，不過侯爺不要擔心，這地界絕對不會被淹。”
    芒耳笑眯眯的說道：“這地方的風水，咱家曾請人看過，是上好的清淨福地，背陰麵陽，前水後風，隻是有一著不好，葬在此地，不會福澤後人。”
    “不過，想來以侯爺之能為，也不在乎這個。”
    薑寧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芒耳，說道：“此番，在下欠大監一個人情。”
    山坡，陽麵，風水好，不遠處就是灞橋，也少不了熱鬧。
    跟阿翁的要求基本上沒有任何出入。
    但是相對的，這個地方，再加上雖是清淨福地，卻不會福澤後人這一條，對某些身軀殘缺的人來說，也是夢寐以求的陰宅。
    而以芒耳的輕車熟路，顯然，這地界是他給自己百年之後找的一方福地。
    芒耳矜持的笑了笑，說道：“能為侯爺解惑，更能和老爺子的想法不謀而合，是咱家的榮幸。”
    一番話，也側麵承認了薑寧的推測。
    這是一個人情，薑寧認下了。
    薑寧腳下一動，踩著流風飛了起來，站在山坡之上百丈高的半空，往下俯瞰。
    確實是一方寬闊清淨的地界，草木肥美，陰陽相濟，風水祥和。
    隻是……
    薑寧看向了某個方向，皺了皺眉毛。
    身形落下，指著那不遠處灞水之上的一座石橋。
    “大監，那橋是何來曆？”
    順著薑寧所指的方向看去，卻見一座比灞橋袖珍很多的小橋，那橋布滿青苔白霜，鮮有行人。
    不過，薑寧關注的也不是這個，而是在那拱橋之下，垂落著一柄鏽跡斑斑的長劍，經年累月之下，隻剩下了三分劍形，乍一看好似一個鐵條子。
    “哦，侯爺說的那座橋，得是隋前的產物了，具體多少年，誰也不知道。”
    芒耳好奇的問道：“侯爺問這個做什麽？”
    薑寧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眯著眼睛估算了一下距離，而後道：“那橋下有一柄斬龍劍。”
    芒耳聞言一愣，不由得說道：“不可能，長安十朝皇都，曆來都是天子居所，便是真龍也不敢冒犯，得是多麽蠢的蛟龍才會選擇在長安走蛟渡劫？”
    所謂斬龍劍，與名為“走蛟”的概念有關。
    蛟龍若是想要渡劫成為真龍，須得跨河入海，所謂百川歸海也。
    蛟龍行於河道，奔騰入海，自成真龍。
    但在這個過程裏，蛟龍行河，必然攪擾兩岸，淹田毀堤乃是尋常，便是蛟過之地，澤國百年不涸，甚至河道就此更改，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更不要說，在此之間所造成的百姓死亡了。
    所以，為了防止蛟龍走蛟渡劫，往往會在橋下懸掛一把劍，這劍有個說法，喚作斬龍劍。
    為的就是阻攔蛟龍渡河。
    可芒耳說的也有道理，再怎麽蠢的蛟龍，也不至於在長安這天子居所走蛟吧？
    那不是找死？
    薑寧沒有說話，隻是盯著那鏽跡斑斑的斬龍劍。
    芒耳見狀，想了想說道：“長安地大物博，便是此處有缺陷，咱家領著侯爺另尋他處就是了。”
    雖然在他看來不可能有走蛟的事情發生，但既然侯爺有這個顧慮，擔心若是真的走蛟，會淹了腳下山坡，那麽換一個地方也就是了。
    “大監說的對，一般蛟龍，隻要不蠢，就不會在長安走蛟。”
    薑寧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說著，抬手一招。
    ‘錚！’
    那古橋下鏽跡斑斑的長劍頓時掙脫鎖鏈，飛到了薑寧的手中。
    一入手，薑寧便挑了挑眉。
    在芒耳疑惑的神色中，薑寧手上一抖。
    頓時，那看似鏽跡斑斑的長劍，其上鏽跡便被簌簌震了下去。
    鏽跡之下，是完整的，沒有絲毫鏽蝕缺損的劍身……
    芒耳看過去，頓時瞳孔一縮。
    “雲頭劍格，這是我大唐製式！”
    “這鏽跡是人為！”
    唐時期不僅有橫刀，唐劍也極為出彩，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在劍格上，唐劍所用的劍格，是略扁的雲頭狀。
    而薑寧手中那原本極有歲月氣息的長劍，在震去表麵鏽跡之後，不僅僅劍身沒有被鏽蝕的意思，還帶著典型的唐時特征。
    換而言之，在芒耳看來，這是一把“現代製品”。
    “一般蛟龍不會蠢到在長安走蛟。”
    薑寧看著手中長劍，再次重複了一遍方才說的話，而後抬眼看向震驚之餘麵帶思索的芒耳。
    “但，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頭蛟龍篤定了它在長安走蛟會一切順利。”
    說著，薑寧卻搖搖頭。
    “不，或許，不是真正的蛟龍。”
    話音未落，仿佛是為了印證薑寧的話，也似乎是迫不及待……
    ‘吼！！！’
    渾厚張狂的嘶吼，伴隨著灞水的瘋狂湧動響徹周邊。
    芒耳下意識的抬手，手上氤氳著混黑氣機，但卻在看到老神在在的薑寧之後，緩緩的收了起來。
    薑寧瞅了這位大監一眼，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麽。
    ‘轟隆！！！’
    好似地動一般，灞水之上驟然湧動起一個水包，足足有百來丈寬。
    下一刻，隨著水包轟然破開，其內的身影也露出了真容來。
    似蟒卻有爪，似龍卻獨角，似雉卻有鱗。
    漆黑鱗片之中，夾雜著暗沉的斑駁羽毛，四足之上，分別有三爪，二前一後。
    頭吻尖長似狼似狐，頭頂正中頂著一根獨角，漆黑鋒銳，好似反曲匕首。
    頸部並非是真龍一般的鬃毛，而是雉雞尾巴一般的羽毛。
    據說，蛟龍乃是龍與雉雞交合，雉孕而產卵，其卵落地而入土，下沉六六三十六丈，自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方可孵化。
    所孵化出來的，就是蛟龍。
    但……
    薑寧看著那在灞水之上興風作浪的漆黑蛟龍，目光落在了那一雙眼睛上。
    那蛟龍外貌凶戾，氣機陰森，但一雙眼睛卻澄澈金黃，與真龍無異。
    “有真龍特征的蛟龍，真有意思。”
    薑寧笑了笑，看向了一旁的芒耳，問道：“大監以為，這蛟龍是早已潛伏，還是近日方至？”
    芒耳沉默不語，隻是苦笑一聲。
    薑寧也不意外，抬手，手中浮現出了那禾苗一般的長刀來。
    “不管如何，既有走蛟之意，斬了便是。”
    言罷，揮刀。
    刀光起，內有虎嘯暴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