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竹下愛給出的評價，就是這麽高。
    就是天才兩個字！
    她幾乎可以預見，當這部動畫在深夜播出時，會引起怎樣的轟動。
    它會成為人們在學校裏，工作閑暇時，在酒桌上，在茶水間裏，交口相傳的熱門話題。
    因為這種新穎的題材，真的是太少了！
    這才是真正的“企劃”！是用創意和智慧，去實現四兩撥千斤的奇跡！
    她再也沒有絲毫猶豫，拿起那枚刻著“審核通過”的紅色印章，對著《暗芝居》的審核文件，毫不遲疑地，重重地蓋了下去！
    “啪！”
    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辦公室裏回蕩。
    ……
    但對於此刻正走在返回課室路上的鈴木清鬥一行人來說，他們頭頂的天空，依舊是灰蒙蒙的。
    走廊裏的燈光似乎也變得格外慘白，將他們幾個人的影子拖得又長又喪氣，像是在預示著什麽不好的結局。
    “課長……”
    橋下一郎終於忍不住，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甘和擔憂：“岩田那個家夥……他的企劃看起來，確實……很厲害。”
    他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那份裝幀精美的企劃書，那些閃閃發光的名字，還有岩田正男那副勝券在握的嘴臉，都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每個人的心上。
    鈴木清鬥的腳步頓了一下，他沒有回頭，隻是用一種近乎疲憊的聲音說道：“我知道。”
    他怎麽會不知道。
    在電視台這個名利場裏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他比誰都清楚，一份華麗的企劃書和強大的人脈背景，往往比一個好的創意本身，更有說服力。
    高田副局長的名字，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牆。
    而他們，隻有一盤廉價的錄像帶，和幾頁單薄的紙。
    甚至連他自己，在看到岩田正男的陣仗後，心裏那份原本滿滿的自信，也開始不受控製地動搖泄氣。
    難道……真的要輸了嗎？
    輸給那種用錢堆砌出來的毫無靈魂的東西？
    從他下屬電視台那邊，因為製作的動畫片深受歡迎，於是被提拔到了東京電視台，他就發現自己像是在困在了泥沼當中。
    不是說東京電視台對他排斥，當然也有這種原因。
    更大的原因，也是東京電視台的能人輩出。
    有能力的人太多了。
    就算岩田正男那家夥，自己之前了解到的，他製作的一些動畫片，水準也相當的高。
    雖然的確是用錢堆出來的。
    但收視率都很不錯。
    憑什麽就說人家能力不行呢？
    有人脈，有不差於自己的能力，這已經讓鈴木清鬥現在，內心當中無比苦澀。
    雖然自己對《暗芝居》真的很有信心……
    可是，一切都要看收視率說話。
    “……”
    他身後的野原廣誌，看著鈴木清鬥那瞬間佝僂下去的背影，也是抿了抿嘴沒有多說什麽。
    在結果出來之前，任何語言都像是空洞的安慰。
    一行人默默地回到了他們那個位於角落，采光都有些不足的課室。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
    南村星和北川瑤他們看到幾人回來，立刻圍了上來，臉上帶著期盼：“課長，怎麽樣了？”
    鈴木清鬥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是無力地擺了擺手，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一屁股坐回自己那張吱呀作響的舊椅子上，咬著牙臉色凝重。
    失望的情緒，如同病毒一般，迅速在小小的辦公室內蔓延開來。
    每個人都沉默了，隻有老舊空調的出風聲，在單調地響著。
    就在這片死寂之中，鈴木清鬥桌上的電話，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叮鈴鈴——！”
    那聲音突兀得嚇人，讓所有人都渾身一顫。
    鈴木清鬥像是被驚醒了一樣，猛地抬起頭。他看著那部不斷叫囂的電話，眼神裏充滿了遲疑和恐懼。
    是審核部打來的嗎？
    是來宣判他們死刑的嗎？
    電話鈴聲固執地響著，一聲又一聲，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課長……”橋下一郎的聲音都在發抖。
    鈴木清鬥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顫抖著伸出手，拿起了話筒。
    “……喂，這裏是導演組鈴木課室，我是鈴木清鬥。”他的聲音幹澀而沙啞。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幹練的陌生女聲：“鈴木課長，你好，我是審核部竹下課長的助理。”
    來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鈴木清鬥的背瞬間繃得筆直，他緊緊地攥著話筒，連呼吸都忘了。
    “是……是的，請問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然後用一種公式化的不帶感情的語調說道：“關於貴課室提交的企劃《暗芝居》，審核已經通過。竹下課長讓我通知您，企劃書的正式批準文件，會在下午送到您的課室。”
    “……”
    “鈴木課長？您在聽嗎？”
    鈴木清鬥整個人都僵住了，他舉著話筒，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微微張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通過了？
    他是不是聽錯了？
    還是說，這隻是個惡劣的玩笑？
    “課長？”野原廣誌看到他的樣子，忍不住輕聲提醒。
    “啊……啊！在！我在聽！”鈴木清鬥如夢初醒，幾乎是吼著回答道：“通……通過了？您是說，我們的企劃，通過了？”
    “是的。”電話那頭的助理似乎也對這過激的反應有些意外，但還是肯定地回答：“審核已經通過，請準備後續的製作工作。”
    “好！好！謝謝！萬分感謝！”
    鈴木清鬥激動得語無倫次，對著話筒連連鞠躬，仿佛對方能看到一樣。
    直到電話被掛斷，發出“嘟嘟”的忙音，他還保持著那個姿勢。
    辦公室裏，依舊是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他，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幾秒鍾後，鈴木清鬥猛地將話筒往電話機上一拍！
    “啪！”
    他豁然站起，走出辦公室，對著眾人激動的揮拳道：
    “通過了——！”
    轟！
    壓抑氣氛瞬間一掃而空。
    橋下一郎，南村星和長穀路走，包括北川瑤，都是臉上露出了興奮的喜色：“太好了！”他們發出歡呼。
    審核通過就代表東京電視台的製作局認可了他們的作品。
    要知道，之前他們也擔心。
    畢竟《暗芝居》雖然題材很新穎，構思也很巧妙。
    開始製作真的是簡陋到寒酸！
    畢竟說起來的話，說他們的作品，就是一張張幻燈片，都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而這都能通過審核。
    就是對他們所有人這段時間以來堅持和努力的最好肯定！
    野原廣誌站在人群中，看著眼前這片歡騰的景象，一直緊繃的嘴角，終於也向上揚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前世的《暗芝居》本身就是東京電視台製作出來的，風格和內容，都屬於是東京電視台的審美。
    審核通過的確在他的預料之內。
    然而，還沒等他們的喜悅持續太久，桌上的電話，再一次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這次，鈴木清鬥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抓起了話筒，中氣十足地喊道：“喂！這裏是鈴木課室！”
    “你好，鈴木課長，我是放映部的山本。”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頗有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