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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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的淩晨,夜色如墨,被無數細碎的燈火暈染開來,像一幅尚未幹透的水墨畫。
    在東京的無數個角落,昨夜的《暗芝居·紙》所帶來的辦公室怪談餘威未散,新的恐懼儀式已然悄然開幕。
    深夜食堂裏,水上祥沒有看電視,隻是低頭擦拭著一把柳刃刀,刀身映著燈光,清冷如森然的月之寒芒。可是這卻無法掩飾水上祥心中的波瀾。
    或者說,正因為他的心亂了,所以才會借故擦拭著柳葉刃的廚刀,來掩飾心中的慌亂。
    而就在吧台外麵,客人們卻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光死死地鎖在牆角那台老舊的電視機上。
    【暗芝居·錄像帶】正在播出。
    故事的舞台,是一間典型的日式和室,暑假的最後一天,三個穿著校服的中學生,正圍著一台老式的錄像機,臉上帶著青春期特有的、混雜著無聊與尋求刺激的表情。
    “……據說,這盤錄像帶,能映出鬼來哦。”其中一個男孩故作神秘地說道,將一盤沒有任何標簽的黑色錄像帶塞進了機器。
    電視屏幕上,先是一陣嘈雜的雪花,然後,畫麵穩定下來。那是一片墓地,鏡頭搖晃,像極了家庭錄影帶的粗糙質感。
    什麽都沒有。
    “切,沒意思。”一個男孩打了個哈欠。
    可就在這時,那個拿出錄像帶的男孩,瞳孔猛地一縮,他指著屏幕,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喂……你們看,那裏……是不是有個人影?”
    畫麵中,一座墓碑後,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一閃而過。
    “哪有?”另外兩人不以為意。
    “真的有!它……它在靠近!越來越近了!”男孩的聲音開始變得驚恐。
    畫麵中的白色身影,如同一個失焦的幽靈,以一種不合常理的、跳躍式的姿態,迅速逼近鏡頭。
    然後,在它即將占據整個屏幕的瞬間,突然消失了。
    “看!看到了嗎?!它不見了!”男孩猛地轉過頭,想從同伴那裏尋求印證。
    可他的背後,卻幽幽地傳來兩個冰冷的、重疊在一起的聲音。
    “你……看到了什麽?”
    男孩僵硬地轉過身。
    那蜷縮在角落裏的,哪裏還是他的同學。
    那是兩個渾身慘白、眼睛裏流著黑色液體的鬼怪,正咧著嘴,對著他,無聲地笑著。
    劇終。
    ……
    周五的淩晨,品川的出租車調度中心,寬大的房間裏麵煙霧繚繞。
    司機們沒有打牌,也沒有了往日對那些喝醉酒還口氣大得很的客戶抱怨。
    隻是圍著電視,像是等待著某種宿命的判決。
    【暗芝居·智也君】播放了。
    放學後的街道,一個穿著水手服的女高中生,看見幾個小孩圍坐在一起,對著地麵指指點點。
    “你們在玩什麽?”她好奇地問。
    “我們在和智也君玩啊。”孩子們抬起頭,天真無邪的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興奮。他們指著地上一團人形的、如同被濃墨潑染的陰影,“姐姐,要一起來玩嗎?”
    女孩笑著拒絕了。
    次日,她在家門口又遇到了那群孩子。
    “姐姐,智也君說,他想來找你玩。”
    女孩因為要打工,再一次拒絕了。
    黃昏,當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時,門鈴響了。
    又是那群孩子。
    他們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白日的興奮,隻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靜。
    “姐姐,我們把智也君……帶來了哦。”
    女孩不耐煩地趕走了他們,鎖上了門。可當她走進客廳,一抬頭,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隻見那潔白的天花板上,一團巨大的人形陰影,正如同活物般,緩緩地蠕動著。
    智也君……來了。
    ……
    周六的夜,是風暴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無數東京的家庭,無數間大學的宿舍,無數個深夜不眠的靈魂,都將目光匯聚於那一方小小的屏幕。
    他們等待的,是這場為期兩周的恐怖盛宴的最終章。
    【暗芝居·痛上身】
    鄉下的夏日,蟬鳴聒噪。
    三個穿著短褲的小學生正擠在一起,用一架老舊的望遠鏡,窺視著遠處另一棟據說有“痛上身”出沒的鬼屋。
    一個膽小的孩子先走了。
    剩下的兩人還在。
    “你看!有動靜了!”一個孩子舉著望遠鏡,壓低了聲音驚呼。
    隻見遠處的屋子裏,走出了幾個蒙著眼睛的人,他們如同夢遊般,排著隊,緩緩地走著。而在他們背後,有一個看不清形態的如同肉瘤般的東西,在不停地顫動。
    “快給我看看!”另一個孩子迫不及待地搶過了望遠鏡。
    他將鏡頭對準那棟鬼屋,卻發現,那些蒙著眼睛的人,不見了。
    “咦?人呢?”他疑惑地轉動著望遠鏡,四處搜尋。
    鏡頭掃過田野,掃過樹林,掃過那條通往他們所在房屋的小路。
    然後,他的動作,猛地僵住了。
    他看到了。
    透過那放大了數十倍的鏡片,他看到,那些蒙著眼睛的、扭曲的人影,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們的麵前。
    在他的望遠鏡頭當中開始了扭曲!
    劇終。
    ……
    於是就發生了周六清晨,在東京電視台製作局本部大樓,鈴木課室當中的一幕。
    “深夜動畫《暗芝居》,最終回收視率:6.01%!”
    “深夜動畫《鬼坊武士》,第六回收視率:5.87%。”
    塵埃落定。
    那座由資本與資源堆砌而成的華美城堡,在最後一刻,被那看似不起眼的“幻燈片”,以一種摧枯拉朽的近乎羞辱的方式,徹底碾碎。
    岩田課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而鈴木課室裏,那壓抑了整整一周的、如同火山般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贏了!我們贏了!我們是一番!真正的一番!”
    南村星和長穀路走像兩個瘋子一樣,將桌上的文件高高拋起,那一張張的紙如同慶典上紛飛的彩帶,在空中飛舞。
    鈴木清鬥看著眼前的狂歡,那張老臉上此時同樣是老淚縱橫。
    他走到那個角落,那個從始至終都隻是安靜地看著這一切的年輕人麵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萬語,最終隻化為一句帶著無盡感慨的歎息:
    “野原君,這個時代……或許,真的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了。”
    “您過獎了,鈴木謙卑。”野原廣誌隻是笑了笑,眼神平靜而深邃。
    他知道,這一切,隻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