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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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野原廣誌來說,這真的隻是一個開始。
    周二的夜,當《暗芝居》的第三集《內部》與第四集《壁女》播出後,那條代表著收視率的曲線,便如同一條掙脫了地心引力的巨龍,以一種近乎於蠻不理喻的姿態,昂首向天!
    周三清晨,收視率5.54%。
    周四清晨,收視率5.98%。
    周五清晨,收視率6.44%。
    周六清晨,收視率6.87%!
    數字,在這一刻都仿佛失去了它原本冰冷的含義。
    它不再是數據。
    而是戰鼓,是號角。
    是宣告著一個舊時代正在被無情碾碎,一個新王正在冉冉升起的凱歌!
    整個東京電視台製作局都為之失聲。
    那些曾經帶著同情與憐憫的目光,此時已經全部都變成了驚異。
    驚異又化為了震撼。
    震撼的盡頭,是對於強者的敬意。
    “那個鈴木課室……不,是那個野原廣誌,他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他不是在做動畫,他是在對整個東京的觀眾,進行一場大規模的心理實驗!”
    “我聽說,現在整個東京的出租車司機,晚上都不太敢接去偏僻地方的單子了,生怕遇到什麽不好得東西,一個個都怕的要死!”
    “何止是出租車司機,我姐姐現在都不敢在公司加班了,看到點不好得東西都覺得心裏發毛!”
    各種議論,在茶水間,在走廊,在每一個角落裏悄然流傳。
    野原廣誌這個名字,像一個神秘的都市傳說,與他筆下的那些鬼怪一起,成了這座城市夜談中,最令人著迷,也最令人戰栗的主角。
    ……
    終於,周六的夜晚降臨了。
    這是《暗芝居》第一季的最終章,也是這場持續了兩周的收視率戰爭的最後審判。
    電視台破天荒地,為這部淩晨檔的動畫安排了史無前例的三集連播。
    當那熟悉的童謠與鼓聲最後一次響起時,整個東京,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扭蛋】、【告別】、【寄鼓】。
    三個故事,如同三把淬了毒的手術刀,精準地、毫不留情地,剖開了人性中最隱秘的貪婪、冷漠與無知。
    當最後一個畫麵定格,當“劇終”二字冷酷地浮現在屏幕上時,所有守在電視機前的觀眾,都感到了一種被徹底掏空般的極致的戰栗……以及虛無。
    因為他們都被嚇到了。
    因為這三集,本身就是對於人性,人心的一種恐嚇,是都市怪談裏,對於人性的剖析和人心的打擊!
    所以任何觀眾隻要看了這最後一天的三集,那種都市怪談帶來的全新體驗。
    帶來的全新恐怖。
    就會徹底摧垮曾經的古代神話傳說的恐怖感。
    讓他們發自身心的顫栗!
    然後……
    便是最終話到來,以後都沒得看的,虛無感。
    任何人都會情不自禁的懷念《暗芝居第二季》,任何人也都會有機會就要去看回放。
    就和大家看《暗芝居第一季》的回放那樣。
    為之著迷。
    情不自禁的想要再次回味!
    ……
    然後,在周日的清晨,當新一周的第一縷陽光,如同神啟般照亮這座城市時,一份足以載入東京電視台史冊的收視率報告,被送到了製作局每一個課室的案頭。
    “深夜動畫《暗芝居》,最終回收視率:8.12%!”
    “收視率水平——神話!”
    神話。
    當這個詞匯,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姿態,出現在那張官方的報表上時,整個東京電視台,徹底轟動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勝利。
    這是一場,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實習生,帶領著一支被所有人視為“老弱殘兵”的遊擊隊,對整個業界固有的規則、資源與權力,所發起的、最徹底的、最響亮的……顛覆。
    鈴木課室裏,陷入了一種奇特的的寂靜氛圍。
    沒有人歡呼,沒有人落淚。
    所有人都隻是癡癡地看著那個數字,像一群凡人,在仰望著一座他們親手築起,卻又超乎他們想象的豐碑,心中充滿了敬畏與自豪。
    野原廣誌站在窗邊,看著樓下那片依舊渺小如蟻的、川流不息的城市,眼神平靜而深邃。
    他知道,從今天起,他不再是那個需要借著鈴木清鬥的名頭,才能在這座電視台裏行走的實習生。
    他,野原廣誌,已經用自己的名字,在這座城市的權力版圖上,刻下了屬於自己的、第一道深刻的烙印。
    而這,依舊隻是一個開始。
    ……
    神話的誕生,往往不是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而是在無數個尋常的清晨,當陽光以一種與昨日並無二致的角度,灑落在這座名為東京的巨大鋼鐵森林時,人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某些堅不可摧的秩序,已然出現了第一道深刻的裂痕。
    東京電視台製作局本部大樓。
    這座平日裏被效率與規則包裹得如同精密儀器的建築,今天的空氣裏,卻彌漫著一種仿佛被高壓電流擊穿後所特有的焦灼與亢奮。
    茶水間裏,咖啡機單調的運作聲被壓低了,取而代之的,是竊竊私語。
    那些平日裏眼高於頂,討論著黃金檔收視率與千萬級製作經費的導演們,此刻,卻像一群第一次見到大海的內陸少年,圍著一份薄薄的報表,眼神裏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
    “8.12%……我反複確認了三遍,統計科的朋友告訴我,這個數字,沒有錯。”一個以嚴謹著稱的二級導演,聲音裏帶著一種夢囈般的恍惚:“這已經不是深夜檔的收視率了,這……這是在向黃金檔宣戰。”
    “何止是宣戰。”
    另一位策劃部的老人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深邃:“我昨晚特意去看了,那個最終回的三集連播。你們注意到沒有,它已經完全脫離了傳統恐怖片的範疇。它在玩弄人心,在解構觀眾的心理安全區。那個叫野原廣誌的年輕人,他不是在講鬼故事,他是在用最廉價的成本,為我們所有電視人,上了一堂關於‘何為創意’的大師課。”
    這番話讓周圍陷入了一片更深的沉默。
    那是一種混雜著嫉妒、敬畏,與些許無力感的複雜情緒。
    他們都是這個行業的精英,他們習慣了用資源、用人脈、用金錢去構築作品的壁壘。
    可現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隻用了一支筆,幾張紙,便輕而易舉地,越過了他們所有的壁壘,在他們最引以為傲的領地上,插上了一麵屬於自己的旗幟。
    風確實是變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