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飛一點，就在前麵了……就在……”
    等到顧軒飛到那個指定的地點時，已經能夠望見遠處隱沒風雪中的一片平地。
    整個趙家鎮地勢像是被群山包裹著的一個葫蘆型盆地，村口的位置是狹小的葫蘆口，前村是葫蘆上半部分比較小的部分，而後村則是下半比較大的部分。
    後村如今的景象更像是顧軒在邊境礫石荒原所看到的一大塊平地，白茫茫一片。
    村落本該有的房屋，田地，全部被皚皚白雪掩蓋，深夜之下，暴雪之中，能見度很差，觸目所及，幾乎是空蕩蕩的白色世界。
    幾隻妖獸在荒涼的雪地上來回的踱步，剩下的則是不知去向。
    顧軒化去雪翼，從天空落下，墜在鬆軟的雪地裏。
    得恢複一下精神力，再用下去要消耗聖杯裏麵的存貨了，本身的精神力還得留著一些使用技能呢。
    “你家在哪？”
    顧軒問道。
    趙二狗眼神空洞的自動回複道：
    “就……就在您腳底下。”
    落得這麽準？
    顧軒一驚，想著開槍掃清積雪看看下麵情況，但又怕把少年家裏人骨灰給揚了。
    這小子大概就是先奔著自己家指的路，可惜，後村的情況都一模一樣，覆巢之下無完卵，被困在這裏的妖獸餓急了，也不會嫌棄骨頭塞牙。
    沒能跑掉的話，或許什麽都不會剩下了。
    顧軒點燃靈能，激發其中的熱量，緩緩的使腳下的雪化開。
    茅草，破碎的木頭，鍋碗瓢盆，灶台火炕的泥土……
    沒有人類的骨骸，沒有血液的痕跡。
    算是個好消息，雖然很勉強。
    “你家幾口人？”
    “四個……算上我有五個，我爹娘，我弟弟和大姐。”
    “假如村子的人知道有獸潮來襲，他們會躲在什麽地方？”
    顧軒問道。
    “我，我很久沒有回家了，我不太記得……等等，北邊的地勢高一些，說不定大夥往那裏跑了。”
    來自礫石荒原的妖獸善於在平地上奔襲，形成秋風掃落葉般的席卷之勢，但是遇到山地，乃至於高低不平的梯田，就會很乏力了。
    “我們過去看看。”
    顧軒說道，雪地難行，他不得已再次使用權能展開翅膀，向著北方向飛行。
    沿途下方的妖獸越來越多，遠遠聽見嘶啞著低吼形成一片嘈雜的噪聲，在雪夜裏麵回蕩著，顧軒感受到手上拎著的趙二狗在發抖。
    那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恐慌，越往這個方向妖獸越多，他的想法可能真的對了，鄉裏人真的在往著這個地方逃跑！
    可他們真的能跑掉嗎？
    妖獸數量的增加在抵達一個地段之後斷崖式減少，這些妖獸圍在一起，相互撕扯著一些染血的布料，顧軒繞著飛行了一圈。
    滿地的碎裂殘骨，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村民們沒能逃到山上，就已經在半路上被妖獸們撕碎。
    少年淚流滿麵，嗚咽著哭泣出聲，地上的妖獸們放下嘴上撕扯的布料，齊齊的望向天空。
    它們向著顧軒齜牙咧嘴。
    顧軒俯視著妖獸們，默默無言。
    來這一趟趙家鎮，最後居然是這個結局嗎。
    顧軒取出一隻用來引誘妖獸的鮮血香爐，用力投擲出去，數百頭妖獸嗅著秘製鮮血的香味，放棄天上夠不著的獵物，奮力朝著那個方向趕去。
    顧軒落在地上，撿起那塊被妖獸撕咬的布料。
    “至少還剩下點遺物……等等。”
    他把那塊柔韌的布料舒展開，發現上麵有一些鮮血寫成的字跡！
    字體很醜很潦草，但還是能稍稍看出兩個殘破的字……
    “硝洞。”
    這是哪裏？
    顧軒皺眉，回頭望見身邊的趙二狗瞪大了布滿血絲的雙眼。
    “硝洞……是那裏，對了，那裏離得其實更近些！但是那個洞口很小，正常成年人進不去……”
    “在哪個方向？”
    “在西南邊……”
    少年喃喃的說道，淚水奪眶而出。
    顧軒也不是傻子，他們剛剛衝著過來的方向明明是北方，卻在更偏向東北的方位發現了妖獸們的蹤跡。
    可能這些已經死去的人早已明白，他們的徒步速度根本比不上妖獸，早晚會被追上，於是他們選擇了和硝洞南轅北轍的位置，隻是為了把獸潮引得更遠些……
    顧軒曾經從林覓口中得知路宣一句很有經驗的總結，即：
    妖獸總是不會放過送到嘴邊的獵物。
    可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不惜用卑劣的手段換取沾滿鮮血的利益，而有些人會願意用自己的屍骸，為他人鋪就生路。
    一種手段，因善惡之念，通向兩個截然不同的結果。
    妖獸們被引誘得很成功，越往西南邊，反而越不見獸群的蹤影了。
    一路無言，顧軒極速抵達了硝洞所在的位置。
    據說這是一個天然的溶洞，曾經村子的人在這裏用古法製作硝石，然後運到軍區去賣。
    而隨著軍區建設完善，硝石的銷路斷絕，這個硝洞也就荒廢了。
    隻有一些孩子願意來這個地方探險玩耍。
    靠著山崖的地方，那裏出現了一塊如同牆壁般陡峭的崖壁，在離地不遠的崖壁上，有一處洞口。
    但那洞口並非趙二狗所說的那樣狹小，而是已經非常大。
    有一隻長相恐怖，體型龐大的怪物，在那裏切割挖掘洞口！
    顧軒瞳孔一縮，他認識這種妖類，曾經在下水道裏，他見到這種怪物嗅著熊卓年的生物訊息追蹤到了對方！
    如同土丘一樣的身型，背部有岩石般粗糙的組織，上麵倒插著如同劍刃一樣的背脊。
    像是背負著墳塚爬出，渾身沾滿泥土，長滿黑色毛發，行動宛如鬼怪的妖魔。
    他曾經在林覓的書房裏，對這世上的妖類有一個簡單了解。
    妖類分為兩個進化道路，一種是像原初之蛇一樣，最終化形為人，擁有高超的智慧，能夠使用工具，駕馭獸仆，甚至能繼承一部分失落文明留下的原初城！
    這一種類，稱之為妖族。
    而另一種，則是放棄了化形的道路，專注於身體的異化。
    稱之為妖魔。
    比如眼前的這隻怪物。
    妖類全書……妖魔總綱……大地魔怪——
    劍塚巨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