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清，曾經是學校裏最受矚目的存在。
    可現在......
    人群自動地，為她們分開了一條路。
    那條路，通往廣場之外。
    “安清同學！”
    一個焦急的女聲響起。
    是她們的班主任，李文老師。
    李文快步追了上來，臉上寫滿了擔憂。
    她越過秦傾顏，想去攙扶蘇安清的另一隻手臂。
    “老師來幫你。”
    可是李文的手，剛剛碰到蘇安清的衣袖。
    蘇安清的身體，卻像微微一顫。
    她緩緩地，抬起了毫無血色的臉，眼神努力地聚焦，看向自己的老師。
    嘴唇翕動了幾下，才發出蚊子般細弱的聲音。
    “李......老師。”
    李文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哎，老師在。”
    “你別怕。”
    蘇安清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您回去吧。”
    “主席台上，還需要您，記者同學們都還在。”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還在為別人著想。
    李文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可是你......”
    “我沒事。”
    蘇安清打斷了她的話。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但笑容裏，是深不見底的疲憊。
    “就是......有點累，身體不太舒服。”
    “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文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學生，此刻卻用最柔軟的方式，將所有人的關心都推開。
    “安清......”
    李文的聲音帶著一絲懇求。
    “你聽老師說，一次高考，真的說明不了什麽。”
    “千萬，千萬別想不開。”
    秦傾顏聽到這話，身體猛地一僵。
    她想反駁。
    可她不能再刺激安清了。
    李文還在繼續說。
    “就算......就算這一次真的考差了。”
    “沒關係的。”
    “以你的底子，我們完全可以等到來年，再進行複考！”
    “明年，你一定能一鳴驚人！”
    聽到這句話蘇安清的身體，抖了一下。
    她沒有再說話。
    隻是將頭埋得更深，整個人幾乎都縮進了秦傾顏的懷裏。
    秦傾顏心如刀割，她對著李文，勉強地點了點頭。
    “謝謝老師，我知道了。”
    “我們會照顧好她的。”
    說完，她不再停留，扶著蘇安清，決絕地轉身。
    將身後所有的議論和憐憫，通通甩掉。
    走出校門。
    夏日的陽光，毒辣地照射下來。
    世界，一下子安靜了。
    沒有了記者沒有了柳清月刺耳的笑聲。
    隻剩下兩個女孩，在空曠的街道上，艱難前行。
    走了大概一百米。
    秦傾顏感覺到，肩膀上的重量，越來越沉。
    蘇安清的呼吸，變得急促而微弱。
    她的腳步，已經不是在走，而是在拖，每一步都像是在摩擦著地麵。
    “安清？你還好嗎？”
    秦傾顏擔憂地問。
    沒有回答。
    隻有越來越重的下墜感。
    秦傾顏停下腳步，剛想回頭。
    “傾顏......”
    蘇安清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
    “我走不動了。”
    話音剛落，她的身體猛地一軟。
    整個人，向著地麵滑去。
    “安清！”
    秦傾顏驚呼一聲，眼疾手快地將她撈住。
    可蘇安清已經徹底虛脫了。
    她渾身發軟，沒有任何力氣，沉沉地壓在秦傾顏身上。
    秦傾顏用盡全力抱住她，才沒讓她摔在地上。
    她的心，沉到了穀底。
    完了，她徹底垮了。
    精神上的堤壩一旦崩潰，身體也隨之瓦解。
    秦傾顏環顧四周。
    街道上空空蕩蕩，連一輛出租車的影子都看不到。
    她拿出手機，手卻抖得解不開鎖。
    怎麽辦？叫救護車嗎？
    不行。
    安清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去醫院。
    是回家回到個唯一能讓她感到安全的地方。
    秦傾顏將手機塞回口袋，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她蹲下身，將蘇安清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位置。
    “安清，聽我說。”
    “抱緊我。”
    蘇安清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但還是下意識地，伸出雙臂，環住了秦傾顏的脖子。
    秦傾顏咬緊牙關，雙手向後，托住蘇安清的大腿。
    “起！”
    她低吼一聲，猛地發力。
    一個踉蹌，她背起了她。
    將近一百斤的少女，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背上。
    秦傾顏的身體，晃了晃。
    感覺自己的腰，快要斷了，但好在她站穩了。
    一步，一步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從學校到蘇安清家，平時走路，隻需要二十分鍾。
    可今天，這段路，仿佛沒有盡頭。
    汗水，從秦傾顏的額頭滲出，流進眼睛裏，又澀又疼。
    她不敢擦，而她的雙手，緊緊地托著背上的女孩。
    背上的蘇安清，一動不動。
    隻有微弱的，帶著熱氣的呼吸，一下一下，噴在秦傾顏的脖頸上。
    證明她還活著。
    秦傾顏的腳步，越來越沉重，肺部像火燒一樣疼。
    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快到了。
    再堅持一下，半個小時。
    當熟悉的老舊小巷，終於出現在視野裏時。
    秦傾顏的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到了！終於到了！
    她喘著粗氣，邁著虛浮的腳步，走進了小巷。
    巷口處一道身影，正在焦急地來回踱步。
    是蘇安清的媽媽，顯然已經等了很久。
    當她看到秦傾顏背著一個人，艱難地走過來時，先是一愣。
    隨即，她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看清了被背在背上，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的女孩。
    那是她的女兒！
    “安清！”
    林婉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然後瘋了一樣，朝著兩人衝了過來。
    原本還帶著期盼的臉，瞬間被驚恐所占據。
    “我的女兒！”
    她衝到跟前，甚至來不及喘口氣。
    顫抖著手，從秦傾顏的背上，將蘇安清接了過來。
    當她將女兒抱在懷裏，感受到冰涼的體溫和虛弱的氣息時。
    林婉的心，碎了。
    她看到女兒沒有血色的臉。
    還看到了她膝蓋上，已經凝固成深褐色的，觸目驚心的血跡。
    “這......這是怎麽了？”
    林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她的目光，從女兒身上移開，死死地盯住了搖搖欲墜的秦傾顏。
    “傾顏......告訴阿姨。”
    “這到底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