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本名吳兆亮，作為老饕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個的佛手螺。
    沒等陳川回答，他便從袋子裏拿出了一個散落的佛手螺。
    沒有去洗，而是直接用牙咬開。
    隻是這一口，吳兆亮便激動的瞪大了眼睛。
    “對！就是這個！”
    “就是這個！”
    他一邊說著，眼眶逐漸發紅。
    好一陣之後才平複了情緒。
    這回他沒有看向周廣財，而是上前拍了拍陳川的肩膀：
    “陳川小同誌！”
    吳兆亮的聲音帶著絲絲顫抖，“你這東西，真的好，我…我多少年沒見過了。”
    他似乎想要說什麽，卻又一時哽住。
    隻是反複摩挲著手中那粗糙的螺殼。
    周廣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從未見過一向沉穩持重的吳老如此失態。
    就像之前尋來的老皺紋盤鮑。
    吳兆亮也不過是評價一句好吃。
    他不由伸手，也抓了一個佛手螺。
    學著吳兆亮的動作，啃開嚐了嚐其中的螺肉。
    味道是不錯，可他覺得還沒到這麽誇張的程度。
    吳兆亮看著周廣財的東西，輕笑著搖了搖頭：
    “廣財，別愣著去加副碗筷來。”
    說完他又拉開一邊的椅子，示意陳川坐下。
    吳兆亮親自給陳川斟了一杯酒，等待周廣財落在後，這才端起了酒杯：
    “陳川小同誌，剛才我說話是有些過份了。”
    “誒，吳老，別這麽說，是我打擾了。”
    陳川見狀趕緊說道。
    吳兆亮的突然轉變是他沒有意識到的。
    雖然剛才受了些輕視，可這種事情他早就習慣了。
    而且他一進來就能感受到吳兆亮情緒不太對。
    “誒，聽我說完。”吳兆亮揮了揮手，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這杯酒就當是我道歉了。”
    他喝完後，眼神突然變得悠遠，目光掃過陳川落在了一臉疑惑和局促的周廣財身上：
    “廣財，你是不是覺得我找這佛手螺就是為了這口吃食？”
    “唉…其實這佛手螺對我而言遠不是這麽簡單的。”
    吳兆亮自顧自往杯子又倒了一杯，輕抿了一口：
    “四十多年前，打遊擊那會兒，我受了重傷，和大部隊走散了，躲在南邊海邊的一個礁石洞裏。”
    “當時我真以為自己肯定要交代在那兒了。”
    “後來一個當地的老叔發現了我。”
    “可當時大家都窮啊！沒吃的。”
    吳兆亮說著擦了擦眼角：
    “就是冒著大風浪，從礁石縫裏摳來了這麽一小捧佛手螺，撬開了肉，喂給我吃。”
    “那時候覺得，那就是天下最鮮最美鮮美！”
    吳老的聲音有些沙啞，
    “後來我傷好了，去找他，想謝謝他，才知道他那次為了給我弄這點螺，被浪卷走了…連屍首都沒找到…”
    桌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吳老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周廣財聽得動容，陳川也麵色肅然。
    吳兆亮抹了一把臉，繼續道：
    “後來條件好了，什麽山珍海味都嚐過了，可心裏頭，一直惦記著那一口。”
    “也托人找了不少次，可味道就是不對。”
    說著他臉上露出了解脫的神情，又伸手從那袋子裏拿了一個佛手螺。
    用同樣的方式想要咬開，但這次的牙卻給不上力。
    最終隻能放在鼻尖嗅了嗅：
    “啊，就是這個味兒，我還以為自己到死也吃不到了。”
    吳兆亮猛地轉向陳川，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陳川同誌，你可是了了我一樁大心願啊！”
    “吳老您言重了，我也是碰巧。”
    陳川謙遜的笑了笑，心中卻明白，這層關係算是徹底搭上了。
    而且比預想中還要牢固。
    畢竟這一口佛手螺滿足的不僅是一位老饕的口腹之欲。
    更是一位老英雄沉積多年的情感寄托。
    “好！其實我當年能撿回這條命也是運氣好！”吳兆亮心情大好，親自給陳川夾了一筷子菜，
    “來，嚐嚐廣財的手藝，這小子別看牢裏關了那麽些年，做菜的手藝還是沒落下的。”
    周廣財尷尬的笑了笑：“那啥吳老，我先去把這些佛手螺放起來。”
    “等徐老過來了，可以一起嚐嚐。”
    “別點我了，我那老大哥不喜歡這玩意兒，當時都要吃吐了。”
    吳兆亮朝著周廣財擺了擺手，“答應你的事情肯定辦到，後天晚上在你這就行。”
    就在這時。
    一股電話聲突然傳來。
    周廣財有些發懵，他這店裏雖然有電話，但壓根沒響過幾次。
    尤其是這大半夜的時候，更是一次都沒有。
    他朝吳兆亮笑了笑，趕緊跑到了前台：
    “喂！周記海鮮私房菜。”
    電話那頭傳來了張權的聲音：
    “我是張權，河口村的陳川在你那沒。”
    在這飯館寂靜的大廳內，聽筒的聲音很是清晰。
    陳川頓時就皺起了眉頭，拿過電話問道：
    “張隊，我在，有什麽事？”
    電話那頭張權，頓了頓，沉聲道：
    “你先過來一趟局裏吧，小曼我已經讓人送去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