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紙，暖暖地灑在地上。
    陳川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床邊，手裏拿著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給正在看書的陸小曼扇著風。
    門簾一挑，王翠蘭端著個木托盤走了進來，上麵是兩碗熱氣騰騰的海鮮疙瘩湯。
    還有幾塊貼餅子和一小碟鹹菜。
    “吃飯了。”
    “想著怕你們太累，早上我就沒來喊你們。”
    王翠蘭笑著招呼，把飯菜放在了桌上，目光慈愛的掃過女兒和女婿，
    “看啥呢？這麽入迷…”
    可在目光看到陸小曼嘴角時，王翠蘭頓時皺起了眉頭：
    “誒，小曼你的嘴怎麽回事？”
    “怎麽有些青了啊？”
    陸小曼俏臉一紅，狠狠剜了陳川一眼，解釋道：
    “沒啥，可能是上火了吧。”
    “我去鎮上買點藥擦擦就好了。”陳川說著，趕緊上前將桌子拉過來了一點。
    王翠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嗯呢，川子小曼，早上村支書那有咱家的電報，是你們舅舅發來的。”
    陳川端湯的手微微一頓。
    舅舅？
    就是前兩天來自家炫耀女婿，然後氣急敗壞走了的王寶貴？
    陸小曼也抬起頭，有些疑惑。
    王翠蘭沒注意到兩人的細微反應，繼續道：
    “說是他家正水的飯店，下個月初二有活動，想請咱們過去玩兩天。”
    她話說得委婉，但臉上的笑意卻止不住。
    畢竟是自己親弟弟，哪怕上次鬧得不太愉快，王翠蘭心裏還是盼著娘家好的。
    陳川和陸小曼相視一笑。
    這舅舅，還真是有意思。
    明擺著就是上回沒賺到的麵子，想借著這次的機會炫耀一下。
    “行啊，舅舅邀請我們去，那肯定要去。”
    陳川把湯碗遞給了陸小曼，語氣輕鬆，“那到時候我們就一起過去。”
    縣裏的新店海上樓，也就在下個月初一開業。
    陳川本來就打算帶著陸小曼過去，畢竟自己也是第二大的股東，結果到頭來一次也沒去看過。
    龔小平還三天兩頭的往那跑。
    陳川答應的爽快，倒讓王翠蘭有些意外，隨即又高興起來：
    “哎！好！那我回頭給寶貴回個信。”
    ……
    下午，日頭偏西。
    陳川蹬著那輛嶄新的三輪車，車鬥裏放著用舊麻袋精心包裹好的硨磲，來到了鎮上周記海鮮私房菜的門口。
    相比中午的家常愜意，此刻他的眼神恢複了往常的冷靜。
    周廣財早就等在門口了，一見陳川，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帶著笑意緊：
    “川子來了！東西帶來了？”
    “那必須帶來。”
    陳川笑著掀開了麻袋一角，露出了裏麵猶如白玉一般的硨磲。
    周廣財頓時眼前一亮：“果然好東西啊！難怪龔小平說能值三萬！”
    “這寶貝可不能放外麵，來抬我那小庫房去，安全！”
    周廣財連忙招呼兩個夥計，小心翼翼將那硨磲抬了進去。
    安置好硨磲，周廣財拉著陳川走到一邊，壓低聲音道：
    “川子，薑利來和崔勇都來了，不過我看著不太對勁。”
    “龔師傅都沒敢進去，在後廚幫我做菜呢。”
    周廣財的話讓陳川眉頭一皺。
    龔小平都沒敢進去，在後廚幫忙？
    這氣氛看來不是一般的緊張。
    “不太對勁？怎麽個不對勁法？”陳川低聲問道。
    周廣財搓著手，一臉為難：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薑廠長那邊好像特別急，但又端著架子不想表現得太明顯。”
    “那崔老板嘛……唉，譜擺得是真大！”
    “眼睛都快長到頭頂上去了，對薑廠長也沒多少客氣。”
    “兩人關在雅間裏，話不多，但感覺杠上了。”
    正說著，二樓隱約傳來了兩人的對話聲，聲音不高，卻因為環境的安靜而顯得格外清晰。
    一個帶著膿腫的南方口音的聲音傳來：
    “薑廠長不是我不給你麵子啦。五萬塊，少一分錢都免談的啦。”
    “這東西現在有多緊俏，你肯定知道的。”
    另一個聲音，努力保持著沉穩，但透著一絲焦躁：
    “崔老板，三萬五已經是我能爭取到的最高額度了！廠裏預算就這麽多！”
    “你這開口就是五萬，實在是…再說了，這東西它畢竟…”
    “畢竟什麽啦？”崔勇打斷他，語氣帶著譏諷，
    “薑廠長，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要這東西做什麽用，我心裏清楚的很啦。”
    “但是你也知道，我是商人，硨磲珠子，你要是想要，我送你一串都沒什麽。”
    “完整的，沒有五萬我是不可能給你的。”
    說著房間內傳來了煤油打火機的聲音。
    然後就聽到崔勇繼續道：
    “送人投其所好，不下血本怎麽能行？”
    “三萬五？你當時買白菜呢？”
    薑利來的聲音頓時有些窘迫：
    “你……！”
    就在這時，崔勇也開始不耐煩了，突然抬高聲音：
    “小周！怎麽回事？菜怎麽還不上來啊？”
    “你這私房菜就是這麽待客的嗎？”
    “快點上菜！”
    這一聲小周喊得極其自然，就像在呼喚自家的夥計一般。
    聽得門外的周廣財臉上一變。
    他在這河口鎮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何時被人這麽呼來喝去過。
    陳川的眼神也瞬間冷了下來。
    這崔勇，果然如老丈人所說，眼高於頂，極無禮貌。
    周廣財咬咬牙，準備硬著頭皮應聲進去。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刹車聲猛地從菜館門口傳來！
    緊接著一個略顯急切又帶著幾分熱情的聲音高聲喊道：
    “陳川！陳村長，係不係在裏麵？”
    這聲音…是王立！
    陳川眉頭一擰，想不通為什麽王立會這個時候找來。
    兩人快步來到門口。
    就看到了一輛極其紮眼的黑色吉普歪歪斜斜地停在私房菜館門口。
    車門打開，王立從車上跳下來。
    今天他穿著一件花哨的襯衫，額頭上帶著汗。
    “哎呀！陳村長！果然在這裏！讓我好找啊！”
    王立大步走過來，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往陳川身後瞟。
    陳川假笑都沒有保持，隻是冷淡問道：
    “王老板？找我有事？”
    “有事！當然有事！”
    王立搓著手，努力讓自己的笑容顯得真誠，
    “陳村長，我聽說…你這次出海，弄了個了不得的好東西？”
    “叫硨磲？還是巨型的那種？”
    陳川心中冷笑，王立會知道這個事情，是他有所預料的。
    但是對方，居然會這麽上心，是他沒有想到的。
    陳川表麵不動聲色：
    “王老板消息倒是靈通。”
    “哎呀，做生意嘛，耳朵就得長一點！”
    王立嘿嘿一笑，湊近了些：
    “陳村長，咱們明日不說暗話，那東西，我要了！你開個價我王立絕對不還價！”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之前呢，在河口村碼頭可能有點小誤會，都係我的錯。”
    “陳村長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往心裏去！”
    “這樣你看行不行，三萬！再加上之前你給的押金我全數奉還！”
    “而且，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
    他這話說得漂亮，但實際上還是占了便宜。
    按照賭約，陳川如果拿出三萬來，這躍進號還是陳川的。
    現如今說得好像自己多大方一樣。
    周廣財在一旁聽得直皺眉頭。
    可就在這時，崔勇的聲音傳了過來：
    “三萬？真的是笑掉大牙！”
    眾人聞聲回頭，發現崔勇已經聽到樓下的動靜跑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臉驚訝的薑利來。
    “是河口村的陳川兄弟吧？那硨磲給我看看，如果東西對，我給你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