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貴這番話，既摘清了張建設，給了錢向東一個台階下，又把所有屎盆子都扣到了王立頭上，聽得錢向東臉色稍稍緩解。
    李長貴見氣氛緩和，立刻切入正題，拍著胸脯保證：
    “錢廠長，我們紅旗合作社雖然規模不大，但一直心係咱們國營廠啊！”
    “聽說廠裏遇上難處了，我趕緊就把合作社裏壓箱底的好貨都拿出來了！”
    “正經的鱈魚，凍得邦邦硬，品相絕對沒問題。”
    “雖然數量不多，但剛好夠補上這個缺口！”
    “隻要廠裏需要，我馬上就能安排運過來！”
    陳川心頭一緊，頓時一切緣由都有了解釋。
    原來這張建設一直以來就不是和王立一夥的。
    而是和紅旗合作社是一夥的。
    可能王立其實也不懂分辨鱈魚和油魚。
    被作為秘書的張建設蒙蔽，當成了獲得這新廠長信任的炮灰。
    陳川上次開會就覺得不對勁，紅旗合作社他上一世也聽說過。
    是一個很有實力的合作社，而且社長好像也不是李滿倉那般怯懦。
    現在看來合作社真正的背後管理者應該是眼前的李長貴。
    而此時的錢向東，眼中也冒出了懷疑。
    他看著突然冒出來的李長貴，又看了看始終沉默不語的陳川。
    這鱈魚雖然價格高昂，但平時也不算特別緊俏。
    所以捕撈的漁民並不算多。
    怎麽一出事，這平時不見蹤影的鱈魚全都冒了出來。
    陳川倒是能夠解釋的通，畢竟最開始陳川就指出過這批鱈魚可能存在問題。
    但眼前這李長貴，就很讓人懷疑。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在陳川和李滿倉之間來回掃視，沉聲道：
    “李社長，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不過，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
    “是陳川同誌先一步過來，說他那裏有應急的儲備。”
    李長貴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立刻恢複自然，連忙對陳川笑道：
    “哎呀，原來陳村長也有準備？”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都是為了給廠裏解決困難，好事，大好事！”
    他話鋒一轉，卻又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擠兌：
    “不過…陳村長，你們河口村最近不是在捕撈鯖魚嗎？”
    “這突然拿出幾千斤鱈魚…嗬嗬，真是深藏不露啊。”
    “就是不知道這魚的來路和品相…”
    辦公室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陳川心中冷笑，看來這李長貴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想趁機搶功還要踩自己一腳。
    他不慌不忙，迎著所有人的目光，淡淡開口：
    “李社長管得難免太寬了些吧。”
    李長貴被這話噎得一怔，臉上的笑容差點沒掛住，他沒想到陳川這麽不客氣，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
    旁邊的張建設見狀，趕緊上前打圓場，但話裏話外卻明顯偏向李長貴：
    “廠長，陳村長，李社長，大家都是一片好心為了廠裏嘛。”
    “既然兩家都有貨，那是大好事啊！這說明咱們廠根基深厚，朋友多！”
    “依我看，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
    “不如讓李社長也把魚拉過來，咱們讓質檢科的老師傅們一起看看，比比品質！”
    “誰家的魚更好，更符合要求，咱們就用誰的，這樣最公平穩妥，也能確保萬無一失嘛！”
    其實錢向東是偏向使用陳川的鱈魚的，但張建設這話說的又無法反駁。
    於是他點了點頭道：
    “嗯，這是個辦法，張秘書，你立刻去安排質檢科的人準備一下，兩邊都要驗！”
    張建設聽到這話，悄悄朝李長貴眨了眨眼，隨後連忙跑了出去。
    而錢向東也是趁著李長貴不注意，悄悄拍了拍陳川的胳膊：
    “你放心，我心裏有數！你那份情我記著呢。”
    陳川笑了笑，沒說什麽。
    很快，質檢科的經驗豐富的老師傅們帶著工具來到了倉庫區。
    而陳川和李長貴的鱈魚也被送了過來。
    首先查驗的是陳川帶來的鱈魚。
    一箱箱凍魚被打開，魚體堅硬，銀灰色的表皮還算完整，眼睛清澈，鰓部呈鮮紅色，雖然經過冷凍，但看得出是品質不錯的海捕鱈魚，完全符合加工標準。
    老師傅們仔細檢查後，紛紛向錢向東點頭表示認可。
    錢向東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看向陳川的目光更加和善。
    一旁幫著送魚來的劉水生笑著朝陳川道：
    “川哥，你就放心吧，這批鱈魚當時我們都是精挑細選了的。”
    “保存的也好，肯定比他們的強。”
    “話可別說太早，那可不一定。”
    李長貴笑著走了過來，朝著他們合作社的人說道：
    “來讓給我老師傅看看我們的鱈魚。”
    隨著李長貴一聲令下，一個個箱子被打開來。
    裏麵的鱈魚個體更大更均勻，魚體飽滿，銀光閃閃，幾乎找不到任何破損。
    而且冷凍的狀態極佳，仿佛剛剛離水不久就被急速冷凍起來，品相看上去竟然比陳川的還要勝出一籌！
    “嘖嘖，這魚…真不錯啊！”一個老師傅忍不住讚歎道。
    “你看這冰衣，這色澤，確實是好貨！”另一個也附和道。
    李長貴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瞥了陳川一眼，故作謙虛道：
    “嗬嗬，都是合作社社員們精心挑選的，不敢怠慢，不敢怠慢。”
    錢向東也看得目瞪口呆，他沒想到李長貴拿出來的貨色居然這麽好！
    這品相，簡直就是出口標準裏的優等品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陳川，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張建設更是腰杆挺得筆直，臉上放光，仿佛這魚是他找來的一樣，趁機說道：
    “廠長，您看！李社長這魚確實是下了血本了！”
    “這品相，沒得說！咱們廠的危機這下肯定能解決了！”
    錢向東笑了笑，看向李長貴道：
    “李社長，你這批魚不錯，確實算是難得。”
    李長貴臉上的得意笑容更加燦爛：
    “哈哈，應該的應該的！”
    錢向東話鋒一轉：
    “不過，這批魚，我們廠不能要！”
    “李社長還麻煩你們，原封不動拉回去吧！”
    “哎，錢廠長您太客……什…什麽？”
    李長貴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錢…錢廠長！您…您這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