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向東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麵，眉頭緊鎖。
    剛剛張建設就說紅旗合作社這邊，陳川帶頭鬧事。
    以至於他連飯都沒吃就跑了過來。
    現在來看，怕是之前鱈魚訂單自己沒有收陳川，以至於他懷恨在心。
    可自己明明將那鯖魚訂單補償給了他。
    錢向東沉著臉道：
    “陳川同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們河口村就是這樣搞生產的？”
    “無組織無紀律！太讓我失望了！”
    李長貴見狀，立刻哭喪著臉湊上來添油加醋：
    “錢廠長！您可要明鑒啊！”
    “我們合作社的社員在自己的漁場好好作業，他們河口村二話不說就衝過來搶地盤，我們好言相勸，他們反而動手打人！”
    “您看看，看看我們的人也被他們打傷了好幾個！”
    他指著身後幾個同樣裝作一瘸一拐的社員。
    張建設在一旁陰惻惻地幫腔：
    “廠長，我看這陳川就是恃才傲物，目無法紀！”
    “之前完成訂單估計也是走了狗屎運，現在尾巴翹到天上去了，連基本的行業規矩都不守了！這種害群之馬，必須嚴肅處理！”
    麵對這顛倒黑白的指責，陳川身後的許大海等年輕人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衝上去理論，卻被陳川用眼神死死按住。
    陳川麵上不見絲毫慌亂，甚至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裏帶著幾分嘲諷。
    “李社長，你口口聲聲說那是你們的傳統漁場。”
    “那我問你，那片海域具體在哪？經緯度多少？”
    “或者說，離你們紅旗合作社碼頭大概什麽方位，多少海裏？”
    李長貴被問得一噎，他哪裏知道得那麽具體，支吾道：“就…就在東邊…那片…我們祖祖輩輩都在那兒打魚！”
    “東邊？”
    陳川追問，語氣平穩卻步步緊逼，“東邊範圍可大了。是正東，還是東南東？”
    “距離呢？二十海裏？三十海裏？還是五十海裏？你作為一個老漁民，合作社的社長，連自己傳統漁場的大致方位和距離都說不出來嗎？”
    李長貴額頭開始冒汗，眼神躲閃：
    “反…反正就是那片！我們的人都認得！”
    “認得？”
    陳川轉向那些被扣的河口村漁民，大聲問道，
    “爸，你告訴他們，我們今天去的漁場，大概在什麽位置？”
    陸有業立刻大聲回答：“出河口村碼頭往東北方向，差不多得有四十多海裏！根本就不是東邊！”
    陳川這才重新看向臉色已經開始變化的錢向東，語氣依舊冷靜：
    “錢廠長，您都聽到了。”
    “我們去的漁場，在東北方向四十多海裏外。”
    “而紅旗合作社的碼頭，在我們河口村的西南方向。”
    “他們的傳統漁場，怎麽會跑到我們東北方向幾十海裏外的地方？”
    “難道他們合作社的船，每次出海都要繞一個大圈，特意繞過我們河口村？”
    錢向東不是傻子，聽到這裏，眉頭皺得更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李長貴和張建設。
    李長貴頓時慌了神，急忙辯解：
    “他…他們胡說！他們肯定是記錯了！或者故意說遠的！”
    張建設也趕緊打圓場：
    “廠長，海上方位容易搞錯，這說不清…但他們動手打人，總是事實吧！”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刹車聲響起！
    一輛舊自行車猛地停在人群外圍，劉水生從後座跳下來，而騎車的正是滿頭大汗的龔小平！
    龔小平擠進人群，一眼就看到被圍在中間的陸有業和陳川。
    他一聽劉水生報信就知道事情不小，立刻扔下廚房的活計趕了過來。
    “哎呀！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龔小平先是對著錢向東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立刻看向李長貴，臉上堆起笑容，
    “李社長！李社長！誤會，肯定是誤會！”
    “陳村長是我朋友，河口村的鄉親們都實在得很，怎麽可能幹搶地盤打架的事？”
    “給我個麵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把人放了，有啥事坐下來慢慢說，行不？”
    龔小平在河口鎮也算是個名人，李長貴自然是認識他的。
    若是平時，李長貴或許還會賣他兩分麵子。
    但此刻，眼看就要把陳川壓下去，豈肯罷休？
    李長貴把臉一沉，陰陽怪氣地說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龔師傅。”
    “怎麽？不在你的海上樓顛勺，跑這兒來管閑事來了？給你麵子？”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龔小平，嗤笑一聲：
    “你的麵子值幾個錢？別忘了，你可是被鎮國營飯店給開除出來的！”
    “一個炒菜的，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滾一邊去！”
    龔小平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氣得手指都在發抖。
    他是自願離開，但國營飯店對外宣傳，都是他犯錯被開除。
    隻不過海上樓一直繁忙，而且也無人在乎這些事情。
    所以一直沒有去找過。
    但這話還是讓他沒法去接。
    張建設見狀，更是冷笑一聲，添了一把火：
    “龔師傅是吧？這裏的事情涉及到國營廠的生產秩序和漁業管理規定，不是你們餐飲圈人情往來那一套。”
    “你還是不要摻和了。”
    龔小平的出現非但沒能解圍，反而讓錢向東覺得陳川這邊的人脈似乎也就僅限於一個“被開除的廚子”。
    更加看輕了幾分。
    河口村眾人的心又沉了下去，許大海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已經打算用武力解決眼前的事情。
    陳川看著眼前的一幕，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他原本還想盡量在規則內解決問題，給對方留點餘地。
    但現在看來，有些人，根本不配得到體麵。
    他輕輕拍了拍龔小平的肩膀，示意他先退後。
    然後，他不再看李長貴和張建設，而是看向正準備下定論的錢向東。
    “錢廠長，看來今天在這裏，道理是講不通了。”
    “既然有人非要仗勢欺人，顛倒黑白，那我們也隻能找個能講理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