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川看了他一眼，心中明了，也懶得在這種時候跟他計較。
    他對劉水生微微頷首。
    劉水生會意，雖然臉上有些不忿，但還是利索地數出二十張大團結，遞給了周磊。
    周磊接過錢，手指飛快地撚過，臉上笑開了花，迅速塞進兜裏，嘴裏忙不迭地道謝：
    “謝謝陳老板！敞亮！您放心，小張經驗老道，肯定……”
    突然！
    許大海感覺手上的力道驟然一輕！
    那之前如同生根般沉重，需要他全身力量對抗的釣竿，忽然變得……可以掌控了？
    “咦？”
    許大海猝不及防，趕緊調整力道，下意識地回收魚線。
    這一次，線輪轉動不再是被狂暴拖出的嘶鳴，而是變得順暢，雖然依舊沉重，卻是可以緩慢回收，仿佛另一端的生物已經耗盡了大部分力氣。
    “川哥！鬆了！比剛才好拉很多！但還有分量！魚好像沒勁兒了！”
    許大海的聲音帶著驚喜。
    “什麽？”
    周磊也是一愣，下意識捂緊了剛揣進兜裏的錢，
    “這……陳老板，這魚要是沒了力氣……剛才那下水的錢……可是小張冒著風險下去的，這……”
    他的意思很明顯，錢可不退，就算魚自己沒勁了也算他下水的功勞。
    陳川眉頭微蹙，快步走到船邊，盯著海麵。
    魚線回收的速度比之前快，但那沉甸甸的手感通過釣竿清晰地傳遞過來，顯然魚還在，隻是掙紮的力度遠不如前。
    難道是小張在水下做了什麽，驚擾或進一步消耗了它？
    或者是那龍躉自己力竭了？
    就在眾人猜測之際，魚線逐漸被收回，接近水麵。
    然而，預想中巨物出水的場麵並沒有立刻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叢被魚線亂七八糟纏繞著的墨綠色海草和破碎珊瑚枝被先拖出了水麵，上麵還掛滿了泥沙。
    在這堆雜亂的海底雜物中間，一個巨大而模糊的陰影正在微弱地扭動，
    那巨大的龍躉顯然被纏繞在了這堆海草和珊瑚之中！
    “它被草纏住了！難怪沒勁兒了！”
    趙老五喊道。
    陳川瞬間明白了！
    “不是脫鉤！是它力竭了，還被海草珊瑚纏住了！大海！小心點，把它整體拉過來！”
    他下令道，目光卻下意識地掃過海麵，尋找小張的身影。
    下水時間有點長了。
    許大海又驚又喜，趕緊繼續小心收線，將那團包裹著巨物的混合物拉向船舷。
    周磊看著那即將到手的大魚，臉上重新堆起笑容。
    雖然過程似乎和他的潛水員關係不大。
    但還是在心裏盤算著這魚能值多少錢。
    而就在這時，另一個船員突然驚叫起來，壓過了即將收獲的喜悅：
    “船…船長！不對啊！小張……小張他下去都快十分鍾了！早該換氣上來了！氣泡好久沒看到了！”
    周磊猛地回頭，看向海麵。
    除了波浪和那團正在被拖近的海草，空空如也！
    那個本該每隔幾分鍾就浮上來換氣或者至少有大串氣泡冒出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剛才拿到錢的喜悅和看到大魚的興奮瞬間被恐懼取代！
    “小張！小張！”
    周磊撲到船舷邊，朝著海麵聲嘶力竭地大喊，聲音都變了調。
    海麵隻有波浪湧動，沒有任何回應。
    剛才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魚線和即將出水的大魚吸引，竟然沒有人注意到，下水救援的潛水員，遲遲沒有歸來！
    陳川的臉色也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水下四十米，超出常規休閑潛水極限，環境複雜，小張很可能出事了！
    “快！先把東西弄上來！空出地方！”
    陳川先對許大海下令，然後猛地轉向周磊，
    “周船長！立刻讓你的人準備二次下水救援！快！”
    撈魚瞬間變成了救人！
    甲板上的氣氛一下跌入冰點！
    周磊此刻早已亂了方寸，臉色慘白地對著其他船員吼道：
    “快！快！準備裝備！誰再下去看看！快啊！”
    然而，其他船員看著深不見底、此刻顯得格外詭異莫測的海水，臉上都露出了畏懼的神色。
    水下情況不明，小張這樣的老手都可能遭遇不測，誰還敢輕易下去？
    陳川看著混亂的場麵和遲遲不敢行動的船員，知道指望不上他們了。
    他眼神銳利地掃過海麵，大腦飛速運轉。
    小張下水是沿著魚線下潛的，魚線最終纏繞點就是出事地點。
    現在魚和纏繞物被拖上來，那片水底暫時應該是安全的，至少巨物的威脅解除了。
    但小張是被困住了？
    還是遇到了其他危險？
    比如設備故障、被暗流卷走？
    必須立刻下去！
    他猛地看向趙老五，語速極快：
    “老趙！你水性最好，幫我個忙！但不是徒手潛！”
    他又看向周磊：
    “周船長！立刻再準備一套潛水裝備！我親自下去！”
    “什麽？陳老板你？”周磊和許大海等人都驚呆了。
    “川哥！太危險了！”許大海急忙阻止。
    “沒時間猶豫了！多耽擱一秒，小張就多一分危險！”
    陳川已經開始脫外套，
    “周船長，快！裝備！”
    “老趙，你在船上負責接應和我保持聯係！”
    陳川的果斷瞬間鎮住了場麵。
    周磊如夢初醒，慌忙叫人去取備用的潛水裝備。
    趙老五卻一把攔住了那個船員，看向陳川：
    “川子，別急！裝備太重，你穿卸都費時間，而且你不熟悉水底情況！”
    “讓我來！我有把握！”
    不等陳川反對，趙老五迅速脫掉外衣，露出精瘦黝黑的上身，他深吸幾口氣，做了幾個拉伸動作，活動開身體。
    “老趙！四十米！太深了！”
    陳川還是擔心。
    “相信我！憋一口氣，夠我下去看個明白並且上來！比穿那鐵疙瘩快！”
    趙老五眼神異常堅定，語氣帶著一種老漁民對大海的獨特自信和掌控力，
    “給我根結實的繩子，我纏腰上，萬一需要，你們也能幫我一把！”
    情況緊急，陳川看到趙老五眼中的自信，不再猶豫，重重點頭：
    “好！老趙，小心！安全第一！發現不對立刻拉繩子！”
    一根粗壯的纜繩迅速係在趙老五腰間。
    隻見他站上船舷，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那胸膛仿佛都鼓脹起來，隨後包起鉛坨，一個猛子紮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