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樓，聽潮包間。
    包間內燈火通明，裝修在這浦江縣來說已然是頂級。
    這兩百多斤的龍躉石斑，還沒用到一半，就已經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清蒸龍躉、紅燒龍躉腩、龍躉頭尾湯、椒鹽龍躉骨、魚腸煎蛋、涼拌魚皮……
    許大海、劉水生、趙老五三人，雖然能夠從海上樓獲得分紅，但何曾見過這等陣仗，更別提是坐在那被招待了。
    他們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嶄新的椅子坐上去感覺燙屁股似的。
    周磊最終還是沒有跟著一起來。
    一方麵，他需要安頓受驚和虛弱的小張，處理船上後續事宜；
    另一方麵，經曆了白天的事情，他麵對陳川等人實在臉上臊得慌，索性借口需要修整船隻，為明天可能的出海做準備，留在了碼頭。
    陳川則顯得從容許多，他與葉振海、龔小平寒暄著，神態自若。
    “陳川兄弟，他們應該就快到了，你跟我講講，這條龍躉到底是怎麽弄到的唄？”
    葉振海抽出煙散了一圈，看向陳川問道。
    他見過不少龍躉，但是這麽大的還真是第一次。
    陳川剛想開口，就在這時，包間大門被哐的一聲推開。
    一個帶著幾分抱怨的年輕聲音響了起來：
    “老葉，你這火急火燎地把兄弟我叫來，要是沒啥硬菜……”
    “我可告訴你，我這從老爺子那弄來的特供酒那是說什麽也不會開的。”
    人循聲望去，隻見門口進來兩個年輕人。
    說話的是一位身材微胖的青年，手裏寶貝似的抱著一個土黃色紙箱，箱子上似乎還印著模糊的字樣。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穿著襯衣身材高瘦的青年。
    “你放心，就是好東西才這麽著急喊你們過來的。”
    葉振海笑著迎了過去，一把將那胖青年懷裏的酒箱搶了過來，
    “還想不開？我給你說，今天這一箱全給你喝個底朝天！”
    葉振海一邊說著一邊指著桌子正中央道：
    “瞧見這是啥了沒？龍躉石斑！兩百八十九斤！”
    “沒見過吧！”
    葉振海哈哈大笑著，用力拍了拍孫乾的肩膀：
    “怎麽樣？小胖，沒騙你吧？這菜，夠不夠硬？配不配得上你老爺子那點存貨？”
    孫乾的眼睛幾乎粘在了那桌魚宴上，尤其是中間那龍躉魚頭，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老葉你從哪兒搞來的這玩意兒？”
    “這……這真是龍躉？也太大了吧！兩百八十九斤？真的假的？”
    “我這輩子別說吃，見都是頭一回見這麽大的！”
    他猛地轉向葉振海：
    “你真有本事啊！這種稀罕物都能弄到？快說說，怎麽弄到的？”
    旁邊那位穿著襯衣的高瘦青年雖然沒說話，但扶了扶眼鏡，眼中也閃爍著驚訝，仔細地打量著桌上的巨魚，顯然也被震撼到了。
    葉振海得意地一揚下巴，卻沒有居功，而是側身將陳川凸顯出來：
    “哈哈哈，小胖，文遠，這你們可就搞錯了！”
    “今天這主角可不是我老葉，我能有多大本事下海撈魚？”
    他伸手引向陳川幾人，鄭重地介紹道：
    “來，我給二位隆重介紹一下！”
    “這位，陳川，陳老板！還有這幾位好兄弟，許大海，劉水生，趙老五！”
    他的介紹讓孫乾和那位陸文遠的目光瞬間聚焦到了陳川幾人身上。
    最初，他們的眼神裏帶著一絲禮貌性的好奇，但深處難免有一絲因身份差異而產生的疏離感。
    孫乾家境優渥，陸文遠在文化部門工作，自帶一種知識分子的清高。
    麵對衣著樸素的許大海幾人，雖然因為葉振海的麵子保持著客氣，
    但那種距離感是顯而易見的。
    孫乾“哦”了一聲，對陳川點了點頭，笑容略顯客套：
    “陳老板，幸會幸會。”
    陸文遠也隻是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葉振海看出這點微妙的隔閡，也不點破，笑著對陳川說：
    “陳川兄弟，快給他們講講，這大家夥是怎麽落網的？
    陳川笑了笑，剛想開口，旁邊的許大海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
    “葉老板！川哥！讓我來說！讓我來說！”
    “那場麵，我可是親身經曆，從頭到尾看得真真兒的！”
    陳川無奈地笑了笑，衝葉振海點點頭，示意讓大海說。
    許大海講故事，事無巨細談不上，但添油加醋少不了。
    頓時將三人哄的一愣一愣。
    尤其是最後陳川和趙老五下海救人，更是被他說成了兩人搶著跳海。
    隨著許大海的講述，孫強和陸文遠臉上的表情逐漸發生了變化。
    最初的那絲客套和疏離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的驚訝，最終徹底轉化為震驚和由衷的敬佩！
    他們看向陳川的眼神變了，不再是一個普通的漁民老板，而是一個深藏不露的能人。
    看向趙老五的眼神也充滿了驚歎，徒手潛下四十米救人？
    這簡直是傳說中的水性！
    “好家夥！最後拉上來一看我們都以為人沒了，川哥伸手一探就說還有氣，好歹那小張被救了過來！”
    “我的天……”孫乾喃喃自語，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猛地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杯對著陳川幾人示意，
    “陳老板！幾位兄弟！厲害！太厲害了！我孫乾服了！”
    “我得敬你們一杯……以茶代酒，以茶代酒！等會兒酒開了必須補上！”
    陸文遠也深吸一氣，端起了茶杯：
    “我…我也敬大家一杯！”
    葉振海和龔小平看著這一幕，相視而笑。
    包間內的氣氛已然完全不同。
    孫乾更是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箱特供茅台，醇厚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
    葉振海看著氣氛熱絡起來，心情大好，舉杯道：
    “來來來，別光聽故事，動筷子！”
    “這龍躉冷了可就辜負陳川兄弟他們一番辛苦了！大家都嚐嚐！”
    眾人紛紛舉杯動筷，佳肴美酒當前，話題也暫時從驚險的捕撈轉移到了品味美食上。
    這時，孫乾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猛地一拍大腿，轉向旁邊的陸文遠：
    “哎！文遠！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著想找靠譜的船老大，去…去哪個什麽角嗎？”
    他用力一指陳川和趙老五：
    “你看陳川兄弟怎麽樣？”
    陸文遠正夾起一塊椒鹽龍躉骨，聞言動作一頓，隨後又落寞地搖了搖頭：
    “不行不行！那魔鬼角不能去。”
    “之前是我太天真了，後來找了不少老漁民，一聽是魔鬼角，給多少錢都不願意去。”
    “說是風險太大了。”
    他這番話說的誠懇，也確實是出於安全和現實的考慮。
    許大海本來聽到是魔鬼角，眼睛一亮，剛想張嘴。
    就感覺大腿內側猛地一疼，像是被鐵鉗子狠狠擰了一把！
    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氣，差點叫出聲，扭頭一看，隻見陳川麵色如常地夾著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許大海頓時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訕訕地埋頭吃菜，不敢再亂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