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遠並沒有帶著陳川走太遠。
    隻是來到了廠子盡頭的拐角處。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有些笨拙地撕開給陳川拿了一根。
    又自己叼上了一根：
    “我給你說，那艘沉船的身份我找到了。”
    陳川雖然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但還是略作驚訝道：
    “這麽快？是什麽身份？”
    陸文遠呼出一口煙，咳嗽了幾聲：
    “海盜船，曆史上大名鼎鼎的海盜，海閻王的船！”
    陳川臉色有些不自然了。
    那艘船不小，但其實也不算特別大。
    曆史上大名鼎鼎的海盜，隻有這點實力？
    陸文遠似乎看出了陳川的疑惑。
    繼續解釋道：
    “他出名，其實不是因為本事大，而是因為劍齒虎。”
    “還記得那頭動物骨架不？我找朋友看過了，他斷定就是劍齒虎。”
    “而海閻王出名，其實也就是因為那頭劍齒虎。”
    “可是那東西不是早就滅絕了嗎？”
    陳川剛說出這話，頓時就有些後悔了。
    駕駛船隻那可以說是天賦秉然。
    但對於一個漁民來說，尤其是在這大部分人還未開智的時代，自己知道這些東西似乎不太合理。
    還好陸文遠此刻也十分激動，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
    他猛地將那嗆的他受不了的煙屁股往地上一扔：
    “誰都這麽說！可那骨架就擺在倉庫裏，幾個老專家反複看了，確認就是劍齒虎，錯不了！”
    “根據這個，再結合船上的器物風格和一些零散的記載，所有推斷都證明那艘船就是海閻王號。”
    陳川摸了摸鼻子，這些東西他其實都不太在乎。
    但是陸文遠提到這是一艘海盜船，讓他不由想到了那些寶藏地圖。
    那小銀箱子他晃動過，沒有什麽響動。
    說不定就是藏寶圖之類的東西。
    陸文遠並沒有察覺到陳川的異常，反而繼續說道：
    “而且，我們還發現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把做工極其精良的船長配劍。”
    “經過對劍柄上的徽記，進行對比。”
    “那東西很有可能，屬於一艘曾經在南洋某皇室支持下運營的商船。”
    “英文叫佛吃那特死大，我們叫他福星號。”
    “福星號？那是不是之前那福星號被海閻王搶了？”
    陳川下意識問道。
    “沒錯。我們也是這麽懷疑。”
    “海閻王號很可能在沉沒之前劫掠了這艘福星號！”
    “當然也有可能福星號沉沒之後的物品被撿到了。”
    “因為福星號的沉沒地點記錄就是在魔鬼角附近，很多專家都推斷它誤入了魔鬼角。”
    陸文遠聳了聳肩，
    “不過這東西誰也不知道。”
    聽完陸文遠的話，陳川腦海中各種線索開始碰撞。
    他想起了鄭世榮對魔鬼角的執著。
    以及剛才鄭世榮和文化局幹事的對話。
    “陸工，”陳川話鋒一轉，問道：
    “剛才我聽說鄭世榮要給文化局捐贈，你知道這事兒不？”
    陸文遠被問得一愣，茫然地搖了搖頭：
    “捐贈？沒聽說啊？什麽時候的事？”
    陳川立刻反應過來，鄭世榮剛才隻是口頭表達了意向，具體的捐贈事宜恐怕還沒正式落實。
    “哦，可能是我聽錯了。”
    陳川含糊地應付過去。
    陸文遠雖然是個學者，但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
    他看出陳川似乎對鄭世榮頗為關注。
    再結合今天早上的報紙，他明白這罐頭廠的贈送怕不是天上掉餡餅。
    於是他拍了拍陳川的肩膀，寬慰道：
    “你放心。不管那鄭先生有多大來頭，到了咱們浦江縣這一畝三分地，是龍他得盤著，是虎他也得臥著！”
    “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有什麽事，需要幫忙的，你盡管開口。”
    這番話從一向溫文爾雅的陸文遠口中說出來。讓陳川心中不由一震。
    “謝了！”
    陳川鄭重道。
    “客氣什麽，我先回去幫你打聽打聽捐贈的事兒。”
    陸文遠擺了擺手，將口袋裏剛拆開的煙給陳川塞了過來，
    “這東西你拿去吧，我爸給的，說是得學著點，但我覺得還是受不了。”
    陳川看著陸文遠離開的背影，不由失笑，搖了搖頭。
    這年頭還有老子逼著兒子學抽煙的？
    真是天下父母心，各有各的奇招。
    他隨手就想把這半包煙揣進自己口袋，手指摩挲間，卻突然感覺到一絲異樣。
    這煙盒的質感……似乎和市麵上常見的那些不太一樣。
    他低頭仔細看去。
    這煙盒是硬紙材質，但做工非常精致。
    最關鍵是，煙盒上麵沒有任何熟悉的品牌商標。
    這根本不是市麵上能買到的香煙。
    吳兆亮之前的提醒，突然在陳川腦海中浮現。
    他當時說這次從海上歸來的報道，其實主要就是因為上一次的魔鬼角事件。
    但是吳兆亮又沒有明說。
    難不成是因為陸文遠？
    其實之前他還真沒想過陸文遠有什麽背景。
    還以為他和葉振海隻不過是同學或者知己。
    可仔細一想，兩個身份完全不對等的人，又怎麽可能成為同學呢？
    葉振海的財力他是毫不懷疑的，隨手能湊出幾十萬現金的人能簡單？
    雖然也是生意，可對方顯然沒有將這些錢放在心上。
    陳川默默將香煙收入了口袋，轉身走進了縣罐頭廠。
    魔鬼角他還是得去，但現如今還是需要讓罐頭廠先正常運作起來。
    陳川剛靠近車間區域，一陣斷斷續續的機器轟鳴聲便傳入耳中。
    他循聲走去，透過車間窗戶看到，薑利來正帶著許大海還有幾個老師傅圍在一台封罐機旁邊。
    薑利來一邊指著機器部件，一邊大聲講解著什麽，許大海則抓耳撓腮：
    “薑廠長，這玩意兒‘哢噠’一下就把蓋子咬住了，要是沒咬緊，湯湯水水漏出來咋整？”
    許大海指著封口處，一臉嚴肅。
    薑利來耐心解釋：
    “這就靠調整滾輪的壓力和間距，大海你看這裏……”
    陳川看著這一幕，嘴角不由微微上揚。
    讓許大海這個直腸子來管生產，確實難為他了，但有薑利來這根定海神針在，他放心不少。
    他沒有進去打擾，徑直回到了廠長辦公室。
    沒過多久，薑利來和許大海也回來了。
    “川哥！”許大海一進門就開始嚷嚷：
    “好家夥，這機器裏頭門道也太多了，比開船麻煩！”
    薑利來笑著補充：
    “大海同誌學得很用心，就是性子急了點。”
    “不過廠子裏大部分設備保養得還行，主要是工藝流程和人員調度需要重新理順。”
    “原料庫存也不多了，得盡快補充。”
    陳川點點頭，這正是他關心的問題：
    “薑廠長，這方麵您是專家，一切按您的意思辦。”
    “原料不用擔心，河口村那邊供應得上，關鍵是盡快讓生產線穩定轉起來。”
    “放心吧，給我三天時間，保證讓這條主力生產線先跑順了。”
    薑利來信心十足，
    “而且原料其實不止海魚，還有別的輔料，不過這些你放心，采購的路子我都有，到時候我帶著大海跑一趟。”
    正說著，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劉水生探進頭來，臉色有些凝重：
    “川哥，有點情況。”
    陳川示意他進來。
    劉水生關好門，低聲道：
    “剛才有肖磊來縣城了，說是今天一大早李龍李虎那兩混蛋帶著劉富貴，就開始在碼頭上轉悠。”
    “說是要重新選村長，不讓大家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