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才渾身一個哆嗦。
    他就是想在陳川麵前抖抖威風。
    變相試探一下，這小子城府怎麽樣。
    卻忽略了陳川和陸文遠之間的關係！
    救過兩次命，這交情得多深？
    自己剛才那番做派，不就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陸文遠上眼藥？
    林茂才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
    他迅速調整表情，幾步追上前去，賠著笑臉道：
    “哎呀！陳總！陳總留步！”
    “剛才是誤會。”
    他雙手合十，不停作揖，
    “我剛才就是跟你開個玩笑，想活躍下氣氛，沒想到讓陳總誤會了。”
    陳川停下腳步，臉上沒什麽表情，更沒有開口。
    旁邊的許大海一把就將擋在麵前的林茂才給推到了一邊：
    “死胖子，誰他媽跟你開玩笑？”
    “我川哥跟你很熟嗎？你也配跟我川哥開玩笑？”
    “給你臉了是吧？滾一邊去。”
    許大海可是吳兆亮都能罵兩句的主。
    這混不吝的勁頭一上來，根本就沒給林茂才留臉。
    嗓門大的原本沒有關注這邊的人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林茂才在東山縣也是橫行慣了的人物，何時受過這種當眾辱罵？
    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成了豬肝色。
    眼看就要爆發。
    而許大海卻是渾然不懼，挺胸往前一步，一雙牛眼死死盯著對方。
    他到現在也沒忘記陳川的叮囑。
    不能主動動手，但如果別人敢先動手，那就往死裏招呼。
    可就在這時，餐廳那大門被從外推開。
    吳兆亮和沈青雲一馬當先，麵帶微笑地走了進來。
    而在他們身後，則是一眾浦江縣的高層。
    “都看著我們幹什麽？快坐！”
    吳兆亮朝著眾人招了招手，好像沒有聽到剛才許大海的大嗓門，也沒有察覺到現場的異常。
    陳川和許大海找了個邊緣的座位。
    卻沒想到林茂才居然就坐在了鄰桌。
    眾人落座後，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主桌上吳兆亮右手邊還空著個位置。
    “咦？主桌怎麽還空著一個位置？”有人小聲嘀咕。
    “是啊，吳縣長左邊是沈主任，右邊這位置……是還有重要客人沒到？”
    同桌一個浦江本地老板，帶著幾分討好看向林茂才：
    “我覺得那位置，應該是給林總您準備的！”
    “今天在場的，除了領導們，就數您林老板分量最重，又是從東山特地過來的貴客。”
    “這空位，肯定是給您留的！”
    這話引得桌上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對對對，肯定是這樣！”
    “林老板，您快請過去吧，別讓領導們久等。”
    這群人說到底無非就是想在陳川或者林茂才身上撈一筆。
    隻不過發現陳川那邊沒有什麽機會，而且又恰好跟著林茂才一桌。
    這才開始拍起了馬屁。
    反正說兩句話又不用花錢。
    林茂才聽著這些奉承，心裏十分受用。
    但他表麵上還是故作矜持，擺了擺手：
    “哎，不必不必！坐哪裏都一樣，我坐這裏就挺好，跟各位老板多交流交流。”
    他心裏其實在想著，要等吳縣長或者周秘書親自來請，那才夠麵子。
    就在這時，隻見主桌那邊，沈青雲主任和吳兆亮低聲交談了兩句，然後沈青雲竟然站起身，朝著他們這桌走了過來！
    這一幕頓時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林茂才心頭狂喜，以為自己的猜測成真了！
    沈主任這是親自來請自己了！
    他可是通過東山的關係，知道這位沈主任此次下來是帶著任務的。
    就是為廣交會暗中遴選推薦單位，自己還托人跟他搭過線呢！
    他連忙站起身，臉上堆起笑容，老遠就伸出手：
    “沈主任！您好您好！您還親自過……”
    他話還沒說完，手剛伸到一半，沈青雲卻像是根本沒看見他一樣，徑直從他身邊走過，腳步停都沒停。
    直接來到了坐在他斜後方的陳川麵前。
    沈青雲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對陳川說道：
    “陳川同誌，別坐這兒了。”
    “吳縣長請你過去一下，那邊給你留了位置。”
    眾人也是一陣發愣，結果接下來的沈青雲的話更讓人難以接受。
    隻見沈青雲接著看向許大海，帶著歉意解釋道：
    “大海，你別有意見，這次本來主桌也安排了你的位置，但是我臨時想要參與，所以就占了你的座位了。”
    許大海滿臉無所謂：
    “沒事兒，坐哪不都吃的一樣，而且川哥和我就是兄弟，他去和我去差不多。”
    這一幕，讓周圍兩桌都安靜了一瞬。
    陳川也是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好的，沈主任。”
    他對著同桌眾人點了點頭，便跟著沈青雲朝主桌走去。
    這下林茂才徹底熄火了。
    而之前那個最先開口說主位是留給林茂才的老板，此刻臉也是漲得通紅。
    他恨不得把腦袋埋進桌子底下，根本不敢看林茂才，更不敢接觸其他人投來的嘲笑目光。
    桌上其他幾個剛才跟著附和的人，也個個如坐針氈，眼神飄忽。
    有人想緩和一下氣氛，幹咳兩聲，舉起酒杯：
    “嗬…嗬嗬，林老板，咱們…咱們喝酒，喝酒……”
    林茂才猛地抓起酒杯，一飲而盡：
    “媽的……”
    “這陳川算個什麽東西？一個小癟三這麽快就爬到頭桌去了？我看他八成是吳兆亮的私生子！不然憑什麽……”
    他話音未落，隻聽一聲低沉的威脅。
    坐在他身後的許大海猛地站起身來，手裏正抓著一個陶瓷飯碗。
    聲音不大，但是殺氣騰騰：
    “死胖子！你他媽再滿嘴噴糞胡說八道一句試試？信不信老子現在就讓你的狗腦袋開花？”
    那瓷碗邊緣厚重，真要砸下去，絕對頭破血流。
    林茂才也被許大海這氣勢嚇了一跳。
    他毫不懷疑，自己要是再多說一句，這瓷碗下一秒就會敲到自己腦殼上來。
    最為關鍵的是，他清楚記得剛才沈青雲和許大海的攀談。
    雖然那隻是簡單的場麵話。
    可當著這麽多人說出這種場麵話，也足以見到兩人關係不一般。
    林茂才深吸了一口氣，默默轉過了頭。
    今天這事兒他認栽了。
    而且這次他過來也不是為了吵架的。
    沈青雲手裏的廣交會推薦名額，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就在這時，主桌上的吳兆亮輕輕敲了敲酒杯，站了起來，全場立刻安靜下來。
    “各位老板，各位同誌，”
    吳兆亮麵帶笑容，
    “今天請大家來，一是聚一聚，交流感情；二來，也是有一個重要的好消息要宣布！”
    他目光掃視全場，最終落在身旁的陳川身上：
    “經過沈青雲主任的親自考察，和我們浦江縣委的慎重研究決定。”
    “我們將推薦一家我們本地的優秀經濟實體，作為代表之一，參加下個月在廣州舉辦的出口商品交易會，也就是廣交會！”
    吳兆亮繼續道：
    “考慮到出口商品的代表性我們這次推薦的單位，並非某個單獨的廠子，而是更具集體合作性質的河口村漁業生產合作社！”
    “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祝賀河口村合作社，祝賀陳川同誌！”
    吳兆亮帶頭鼓起掌來。
    沈青雲也微笑著鼓掌，目光中帶著讚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