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昌甚至都沒有收拾攤位，便徑直領著陳川一行人離開了喧鬧的主集市。
    幾人登上了停泊在稍遠處，一艘看起來頗為雅致的遊輪。
    林永昌顯然是這裏的常客，熟門熟路的要了一個安靜的茶室。
    室內隻剩下陳川、林永昌以及作為護衛和海龍幫代表的岩多。
    李永昌仔細翻閱起陳川的方案。
    看得十分認真，手指逐行劃過。
    許久之後這才放下手中的文件。
    眉頭緊蹙：
    “這份方案，我能夠看到您和巴龍老爺的誠意。”
    “海龍幫占主導，我們林家沒有意見，畢竟海上安全是根本。”
    “隻是，這三成……”
    李永昌搖了搖頭，
    “恐怕有些困難啊！”
    “陳先生，你要知道岸上的事情遠不止遞遞文件那麽簡單。”
    “從港務局海關檢疫到稅務地方上各種關係的打點，乃至於各路官員黑白兩道的周旋，都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
    “這其中的人情往來，風險承擔，每一環都是在燒錢，都是在消耗我們林家幾代人積攢下來的資源和信譽。”
    他停頓了一下，拿出煙給陳川和岩多都遞了一根，點著之後語氣沉重了幾分：
    “說直白些，我們林家要投入的，是看不見的軟實力，是盤根錯節的關係網。”
    “這三成的股份，恐怕覆蓋我們前期的投入和承擔的風險都勉強。”
    林永昌一番話有理有據。
    岩多在旁邊聽著，雖然不太懂具體門道，但也感覺林家似乎不太容易，不由有些緊張的看向陳川。
    麵對林永昌的施壓，陳川並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微笑著，慢慢道：
    “林老板，您說的這些困難，我完全理解。”
    “不過岸上運營的複雜性和成本，我也有所預估。”
    “但是林老板請您也換一個角度想一想。”
    陳川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在整個南陽，有能力、有膽量，並且願意以如此正規的方式，承接高價值貨物門到門運輸業務的。”
    “除了我們即將成立的龍騰，您還能找到第2家嗎？”
    “海龍幫的旗幟，意味著海上絕對的暢通無阻和安全保障。”
    “這份背書的核心價值，我想您應該知道吧？”
    “它所能帶來的後續利益，我想您也應該明白。”
    陳川沒有繼續往下爭辯，身子微微往後一靠，慢慢抽起了煙。
    茶室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其實林永昌剛才那番話就是一種商業博弈。
    他想為林家爭取到更多的利潤。
    但是他小瞧了陳川。
    陳川點名扼要，說了那麽多，其實就是一句話。
    海龍幫能離得開林家，林家卻離不開海龍幫。
    能處理岸上事務的家族和企業數不勝數。
    但能在南洋這片海域橫著走的，隻有這條納土納之龍。
    最終，林永昌緩緩吐出一口氣，將煙頭按滅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陳先生，您說的對。”
    “這份方案我代表林家表示認同！”
    陳川對此並不意外，起身和林永昌用力握了握手。
    這是他兩世為人以來最有底氣的一次談判。
    在認識到巴龍的實力之後，他從未擔心過林家會不認同。
    說句難聽的，倘若林家因為這三成的股份翻了臉。
    那之後林家在這片海域的生意也算是徹底斷絕了。
    而且三成的股份並不算少，前期肯定是入不敷出。
    但隻要操作得當，後期的利潤是無可估量的。
    要知道海上運輸最大的成本就是海上！
    離開鬼市之後，岩多忍不住開了口：
    “陳先生，我覺得林老板說的有道理啊，可是為什麽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不怕虧本嗎？”
    陳川笑了笑：
    “他怕虧本，就不會答應了。”
    “生意場上就是如此，每個人都會哭窮，有時候合作夥伴其實也是敵人。”
    離開鬼市，已然是淩晨。
    海麵上風平浪靜，隻有他們這艘快艇破海浪花的聲音。
    岩多還在回味剛才的談判，剛想問些什麽。
    卻見陳川突然眉頭一皺，抬手示意他噤聲。
    陳川側耳傾聽，目光掃過四周漆黑的海麵。
    除了海浪聲，周圍好像寂靜的有些刻意了。
    遠處零星的幾點漁火也顯得是那麽不自然。
    “不對勁。”
    陳川壓低聲音，快艇駕駛員說道，
    “速度拉到最快，盡快通過這片海域。”
    那船員是海龍幫的老人，經驗豐富，聞言立即加大了馬力。
    同時，另一名船員毫不猶豫地將那麵猙獰的海龍群舉了起來。
    在以往這麵旗幟就是最好的護身符。
    但是這一次護身符帶來的威懾失效了！
    幾乎就是在海龍旗完全展開的瞬間，側前方一片原本看似空無一物的黑暗海域突然亮起了七八對刺眼的探照燈光！
    燈光如同利劍，瞬間將陳川他們的快艇籠罩其中！
    緊接著，密集的槍聲驟然響起！
    噠噠噠！
    子彈如同疾風驟雨般潑灑過來。
    打在快艇的鋼製船身上，迸射出火星！
    好幾發子彈，幾乎是擦著陳川和岩多的頭皮飛過！
    對方根本沒有進行任何警告或者交涉，一上來就是毫不留情的致命攻擊！
    “操！是海蛇幫那幫雜碎！”
    岩多瞬間反應過來，他一把將陳川按倒。
    自己則迅速抄起放在腳邊的步槍，對著燈光來源的方向開始還擊！
    “他們瞎了嗎？敢打海龍幫？”
    陳川忍不住喊道。
    正在瞄準開槍的岩多扯著嗓子道：
    “隻有海蛇幫這群瘋子才敢打咱們！”
    “陳先生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會護著你衝出去的！”
    他咬著牙，臉上滿是憤怒，卻看不到絲毫的恐懼。
    “老段，往三點鍾方向衝，那邊礁石多，他們的大船不敢進來！”
    快艇引擎發出咆哮，猛的轉向，朝著那片複雜水域衝去。
    海蛇幫的人顯然也發現了他們的意圖，死死咬著不放。
    快艇在大雨中劇烈顛簸，轉向的慣性讓所有人都是猛的一晃。
    駕駛員老段悶哼一聲，右臂瞬間被鮮血染紅。
    他強忍著劇痛，想要穩住方向舵，但手臂的劇痛讓他失去了對船體的精準控製，快艇猛地向一側傾斜。
    “老段！”
    岩多看著兄弟受傷，怒火幾乎要衝破胸膛。
    “不行，我胳膊被子彈咬了！”
    老段臉色慘白，額頭冷汗直冒，
    “岩多你快來接手！”
    “媽的！”
    岩多怒吼一聲，正準備過去接手駕駛。
    結果另一名一直用步槍還擊的船員也是發出一聲痛呼，肩膀中彈步槍脫手掉落在甲板上。
    接連的傷亡讓岩多徹底紅了眼。
    他看著黑暗中不斷噴吐火舌的海蛇幫快艇，端起槍就直起了身子：
    “我和你們拚了！”
    岩多嘶吼著，甚至不顧自己正站在槍火下，就準備進行自殺式的掃射。
    陳川猛地衝了過去，【表情】將岩多都按倒。
    恰巧此時一串子彈嗖嗖打在了他們剛才的位置。
    “放開我！我要宰了他們！”
    岩多奮力掙紮，大腿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一顆流彈擦過他的大腿，帶走了一塊皮肉。
    劇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但眼中的瘋狂卻絲毫未減。
    “冷靜點！”
    “你這樣衝出去就是送死！”
    陳川死死按住他，一邊扯下自己襯衫的下擺，【表情】用力捆住了岩多血流不止的大腿，
    “活著才能報仇！你在這好好待著，我去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