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一片寂靜。
    窗外蟲鳴隱約傳來。
    陳川深吸一口氣，坦然迎上了吳榮天的目光：
    “是假的。”
    吳榮天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
    再次睜開時，眼中一片死寂。
    “陳先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陳川平靜的說道：
    “我知道，這意味著南洋聯盟如果沒有外部資金的注入，三個月後就會瓦解。”
    “意味著龍騰國際在南洋的聲望會一落千丈。”
    “意味著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那你為什麽要撒謊？”
    吳榮天終於忍不住了，他怒斥道：
    “你知道我為了推動這個聯盟，動用了多少年的關係和人脈嗎？”
    “你知道最終失敗影響的不隻是龍騰，還有我們各大家族嗎？”
    “現在你告訴我，那個最大的籌碼是假的？”
    陳川沒有去爭辯，隻是等待著吳榮天說完，才開口道：
    “我撒謊，是因為當時需要這個謊言。”
    “南洋華商需要一個理由，團結起來對抗阿格斯，而祖國的支持是最有號召力的。”
    吳榮天端起那杯涼透的茶，一飲而盡。
    怒火已經消退，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這個謊言一旦被揭穿，後果隻會更嚴重。”
    “我明白，所以我才來找你，匯豐雖然拒絕了，但現在有另一個投資方主動找上了門，願意提供10億美元。”
    吳榮天猛地抬眼：
    “誰？”
    “宏遠投資，王世宏。”
    吳榮天的臉色變了變。
    作為在南洋經營多年的華商，他對港城的資本圈子並不陌生。
    宏遠投資的名字，他當然聽過，可是在他的印象中，對方的實力似乎並沒有這麽強。
    “他提了什麽條件？”
    吳榮天沉聲問道。
    陳川回答道：
    “基金30%的股權，龍騰國際5%的優先股。”
    “而且他強調這筆投資不是他個人的決定，而是上麵批準的。”
    吳榮天眯起了眼：
    “他在暗示他是官方的人？”
    陳川搖頭道：
    “不隻是暗示，他幾乎明說了，還說之前托盤龍騰勘探的6億美金，也是經過批準的官方資金。”
    吳榮天冷笑著問道：“你信嗎？”
    陳川仍舊搖頭：
    “我不信，甚至我懷疑他就是阿格斯的代理人之一。”
    砰！
    吳榮天猛地將茶杯往桌上一砸：
    “既然你自己都不信，那你跟我來談這個幹什麽？”
    “難不成你為了度過眼前的難關，打算飲鴆止渴，把整個龍騰係都拖進阿克斯的陷阱？”
    陳川迎著他的目光，緩緩搖了搖頭：
    “吳老，其實我覺得這不是飲鴆止渴，反而可能是個機會。”
    “機會？”
    吳榮天差點要被氣笑，
    “接受敵人的錢，把股權和優先股送到對方手裏，這叫機會？”
    “這叫自投羅網！”
    “如果隻是被動接受，那確實是自投羅網。”
    陳川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但如果我們換位思考呢？”
    “你想一想，如果王世宏或者他背後的阿格斯，真拿到了基金30%的股權和龍騰國際5%的優先股，他們會怎麽做？”
    吳榮天突然皺起了眉頭：
    “你繼續說。”
    陳川笑了笑：
    “他們肯定不會立刻撕破臉皮，而是會扮演一個合格投資者的角色，甚至可能會帶來一些短期的資源。”
    “贏得一部分的人的信任，然後在我們的體係裏埋下釘子。”
    “然後呢？”
    吳榮天沉聲問道。
    “然後當他們覺得時機成熟，或者我們露出破綻的時候，他們可能會聯合其他部門的股東，發起收購，讓聯盟從內部瓦解。”
    吳榮天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著。
    陳川所說的這些確實就是他最害怕的。
    可陳川現在所說，似乎已經有了計劃，
    “那你是想怎麽去處理？”
    “我實在想不出在這種環境下，咱們有什麽翻盤的機會。”
    陳川點頭道：
    “確實，按照這個方式走下去，最後咱們基本必敗無疑。”
    “所以我們不能給他們股權。”
    吳榮天一愣：
    “那你想怎麽辦？”
    陳川快速說道：
    “我打算以龍騰國際的部分股權作為抵押，向宏遠投資提出貸款申請。”
    “當然數額不是10億美元，而是15億美元。”
    “這15億美元不是買股權，而是借！”
    吳榮天猛地坐直，臉上的錯愕瞬間化成了憤怒：
    “你瘋了吧，這不是變相把控製權送到對方手裏嗎？”
    “一旦你還不上錢，或者對方在條款裏做手腳，龍騰國際可就直接改了姓，這比賣股權還要危險！”
    麵對吳榮天的質問，陳川卻異常平靜：
    “吳老，你先別急，我當然知道尋常抵押貸款的風險。”
    “但我說的不是尋常的抵押貸款。”
    他頓了頓，目光如刀：
    “我要設立的是一個有嚴格觸發條件的抵押。”
    “具體來說，便是隻有在南洋航運保障基金連續兩個季度，出現大額虧損時，宏遠投資才能啟動抵押股權的處置程序。”
    吳榮天臉上的怒容凝固了，他皺著眉頭，迅速消化著陳川話裏的含義。
    隨後他還是微微搖了搖頭：
    “你這個基金虧損的觸發條件是可以。”
    “按照我們最初的推演，這個基金依托聯盟，在正常的商業環境下，確實應該盈利，而且大有可為。”
    “可是你別忘了，如果王世宏真是阿格斯的人，他背後的海神航運會怎麽做？”
    吳榮天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
    “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掀起更血腥的價格戰！”
    “哪怕是自己承擔巨額的虧損，也要拖垮整個市場的正常利潤空間！”
    “兩個季度，不過短短6個月，這點虧損對於已經有了明確目標的阿格斯來說，應該是可以接受的吧！”
    “你覺得我們還有機會嗎？”
    說完之後，吳榮天突然癱軟在了椅子上。
    以陳川這個設想，最終的結果必定會指向龍騰資產抵押的觸發條件。
    “吳老我們當然有機會，而且是絕地翻盤的機會。”
    陳川淡淡一笑，繼續說道，
    “我能提出這個方案，自然有考慮過阿格斯可能存在的動作。”
    “其實說句實話，我還真擔心他們不會這麽行動。”
    “我要的就是阿格斯，對我們展開新一輪的價格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