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殘陽落盡。
    無妄峰下，屍橫遍野，血腥衝天。
    按理說，如今順利拿到司徒洪的“玄天秘鑰”，再度達成“百萬撤離”。
    心中應當是愜意的。
    但想到接下來即將正式進入此生第一個「困難副本」，陳燃心頭多少有些忐忑。
    現實畢竟不是遊戲。
    在這裏掛掉，可沒有讀檔，隻有永遠的GG。
    “來都來了。”
    “走一步看一部吧。”
    陳燃轉過身，看向岩石上閉目打坐的滄溟聖姑。
    “聖姑，晚輩完事了。”
    陳燃擠出笑容道：“想問什麽就問吧，你至少有兩件事要問。”
    聞言，洛聖姑睫毛微微一動，卻是沒有睜眼，“你到底是不是一開始，就算計著把這群摸金蝗蟲引至狹窄山道，然後......如此簡單粗暴的滅了他們——實言相告，本座不想聽假話空話。”
    “是。”
    陳燃道：“不過說不上粗暴吧？邪道速通就是這樣子的，大家彼此都省時間。”
    “......”
    洛玉伶抿了抿唇，又澀聲問道：“可這群蝗蟲之中，不乏有築基期的精英，尤其是那頭領司徒洪，已然是築基後期的橫練高手，你是因何而自信，能用這勞什子飛梭將他們......撞死？還是說......”
    她微微睜開雙眸，眸光掠過一絲複雜的微光：“你心中始終惦記著——萬一不成，本座會出手救你?”
    陳燃樂了，“聖姑，你這次是真想多了。”
    不待對方開口，他走上前去，輕撫著星瀾飛梭流線型的蕩魔石外殼：“聖姑知道我購買這輛飛梭用了三十萬下品靈石，但你可知道，這飛梭的本體隻用了不到十萬，而剩下的錢......”
    “我全花在了改裝之上。”
    “改裝？”洛玉伶咀嚼著這個詞，目光愈發迷惘。
    “不錯。”
    陳燃指尖點向飛梭前部尖銳的撞角，“我托天工坊的墨老，先是把原有的一階靈晶驅動核心，換成了三階聚靈晶核心，輸出功率直接翻了三倍，撞角外層還裹了一層玄鐵熔晶，這玩意兒是能硬抗法器劈砍的硬貨，司徒洪那身橫練功夫在它麵前，跟紙糊的差不多。”
    “此外聖姑應該也能感應到，我還讓墨老在飛梭艙體外側刻了一道‘衝陣符陣’，全力驅動時能聚氣成鋒，別說是築基修士的真氣護盾，便是金丹初境的強者，也不敢硬搦其鋒。”
    “不過，三十萬其實遠不夠，後續的保養，我還得砸進去不少靈石，哎~”
    他還真是花了血本。
    在遊戲中，玩家們可以在各大城鎮的天工坊內，花錢改裝、染色噴塗自己的法寶、神兵、座駕、靈寵。
    改裝後的寶貝，基礎數值往往能得到幾何倍數的增強。
    當然，改裝的前提條件是——
    那位被玩家們稱為“天工坊改車王”的天工坊主，墨家家主·墨大仁，剛好得刷新在這間分店裏麵。
    “難怪。”
    洛玉伶再度閉上雙眸，冷淡道：“難怪那群天工坊的人，會殷勤的把飛梭送到無妄峰來，於他們而言，你陳公子倒是與送財童子無疑。”
    “各取所需罷了。”
    陳燃看了看昏暗的夜幕，提醒道：“聖姑，時候不早了，可以問這第二檔子事了。”
    洛玉伶道：“你接下來.....打算去哪？”
    “蜀山啊。”
    “本座問的是.....翻過這無妄山脈，你打算走哪條路線。”
    陳燃笑道：“我想走的，正是聖姑心裏的那條路。”
    “你......”洛玉伶臉頰微紅，怒斥道：“你這後生.....好沒正經！本座在與你談正事！”
    “是正事啊。”陳燃道：“想必聖姑已經探聽到了吧，你們滄溟教安插在中州的臥底，千葉禪師已經身份暴露，如今被關押在金檀寺內，在這種情況下，聖姑還沒有離開中土，想必.....應該是打算做些什麽的。”
    洛玉伶臉色驟變，美眸怒睜，望著青年：“你究竟還知道多少我滄溟教的事情！”
    “我已說過很多次了——對於這個問題，我會在聖姑履行完三個約定後，對你和盤托出。”
    陳燃來到打坐的聖姑身畔站定，“我反倒有些好奇，聖姑體內的合歡邪術，我已助你完全祛除，如今的你，已不再需要千葉禪師煉製的「九轉煥神丹」來壓製毒性。接下來，你打算如何？放任那千葉禪師被正道處決，還是......單槍匹馬的闖寺救人？”
    洛玉伶咬了咬唇，神色決然：“我滄溟教——絕不負每一位忠誠聖教的教眾！”
    言畢，她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此事與你無關，你在這附近找間落腳處盤桓兩日，待我從金檀寺將人救出，自會繼續履行約定，送你入蜀。”
    “不必啦。”陳燃笑著搖頭。
    “不必了？”洛玉伶微微一怔，錯愕的看著青年。
    “敢問聖姑，若是你離開後，我被惡人擄去，你會來救我麽？”陳燃問道。
    “廢話。”沒有一絲遲疑的，美人聖姑冷道：“我與你約定在先，要送你平安入蜀，承人一諾，當以命守。”
    “那若是我死了呢？”陳燃又問。
    洛玉伶猛地一怔，隨後美眸狠狠地剜了一眼青年：“本座回來履行約定之前，你——不許死！”
    “萬一真死了呢？”陳燃歎了口氣：“人死了，約定便不複存在了呢。”
    “你......”洛玉伶眸光凝滯了片刻，指尖無意識攥緊袍角，沉默半晌，才幽幽開口：“你若真有不測，本座定會讓殺你的人，以百倍慘烈的方式，為你殉葬。”
    “哈哈哈哈哈。”陳燃歡顏大笑。
    “你笑什麽？”洛聖姑臉色卻是冷沉了下來，“閉嘴！不許笑！”
    “洛姨，那還說啥了？”
    陳燃目光真摯的望著這位敢愛敢恨的魔教仙子，誠摯的發出了邀請：“咱們.....再鏈接一次吧。”
    “嗯？”
    洛玉伶一怔，抬起頭，茫然的看向青年。
    陳燃望向南方夜幕低垂的天際，雙眸灼灼如火，
    “咱們一起蕩平金檀妖寺！”
    聞言，聖姑大人嬌軀大震，她紅唇微啟，想說些什麽，卻被青年打斷：
    “不必多言。從天宕峰殺林月薇，再到這赤暘城做局，全滅了摸金分堂數千人，聖姑識人無數，心頭應該清楚，晚輩絕非泛泛之輩。”
    “所以.....你隻需告訴我，這合作，你願....或是不願。”
    被青年如此熾熱的目光注視著，洛玉伶低下頭去，朱唇囁濡著：“倒是可以一試.....”
    “好！合作愉快！”
    陳燃胸中狂喜難以自抑，當即也是不管不顧，捧起洛聖姑的臉頰，便是在她粉嫩豐潤的紅唇上，深深的吻了一記。
    “啊?~”
    這一刹，洛聖姑心馳神搖，美眸迷離的眯起，大腦完全一片空白，被堵住的口中，不自覺的發出一聲嬌媚軟吟。
    “小賊，你愈發放肆了！”
    待她完全回過神來，青年已然退後幾步，蹦到了前方的岔路口：
    “哇，天黑了耶——”
    “聖姑，請走此小道！”
    ......
    ......
    接下來。
    陳燃一路駕駛飛梭，越過齊楚邊界，全力朝著金檀寺所在的檀州疾馳而去。
    約莫一個時辰後，亥時末刻，飛梭入檀州地界，抵達金檀寺山腳下的極樂鎮。
    盡管已是深夜，星光暗淡，一路上卻是能瞥見許多身負法器，禦劍飛行的修士武者。
    而此刻，極樂鎮的牌坊前，更是聚集著不少衣著光鮮的名門修士。
    其中還不乏有駕馭著豪華飛梭的名門世家子弟。
    “不對.....”
    “這荒僻小鎮為何會聚集這麽多的正道高手？”
    感應著周圍異常的法力波動，洛玉伶豁然睜開雙眸，神色警惕，“莫非.....是衝我而來？”
    “不錯，正是衝著聖姑來的。”
    陳燃停下飛梭，探出手，極其自然的撫上聖姑黑袍下肉感豐盈的雪白美腿，
    “現在整個中州正道皆知，聖姑您已進入中原腹地，並且目的便是解救關押在金檀寺的滄溟臥底，千葉禪師。”
    “而那金檀寺的方丈釋嚴，是個十足的草包，他恐懼聖姑你殺入寺中，便昭告天下召開所謂的‘屠魔大會’。”
    “表麵是要在群雄見證下處決千葉，以壯正道聲勢，實則心膽俱裂，不過尋些人壯膽罷了。”
    見美人聖姑俏臉緊繃，陳燃輕揉著她滑嫩白膩的大腿腿肉，放緩語氣道：
    “聖姑不必擔心，據我所知，此番來參加“屠魔大會”的正道修士，除了「慈航劍齋」、「昆侖道宗」、「蜀山劍派」這禦三家之外，其餘各門各派的人，皆是不懷好意，要麽是看戲吃瓜，要麽——”
    “跟那摸金宗一樣，衝著金檀寺後山禁地的佛陀秘境——「玄梵秘境」來的。”
    “佛陀秘境？”洛玉伶微微蹙眉，隨後定定的看著青年，複雜情緒交織下，竟是苦笑出聲，“你這小賊，連正道內部的形勢都摸得這般清楚，知曉我滄溟教的機密.....倒也屬正常了。”
    “嗯。”陳燃微微頷首，隨後眯起雙眸道：“不過，這群道貌岸然，野心勃勃的正道修士不知道的是——”
    “開啟秘境的兩把秘鑰中的其中一把，此刻在我這個平平無奇的路人手上。”
    “在你身上？”洛玉伶一怔，隨即想到了什麽：“你從司徒洪身上，搜到的那金燦燦的物事？”
    “哎，瞞不過聖姑慧眼啊。”
    陳燃猶豫了一息，還是從玄武鼎中，取出了那柄玄天秘鑰，“不錯，就是它。開啟梵天秘境的鑰匙，共有兩把，一陰一陽，如今「玄天秘鑰·陽」仍在金檀寺內，而另一把則在一百年前遺失了——”
    “大概七八年前，摸金宗宗主上官龍鷹在一方劍仙古墓中找到了這把「玄天秘鑰·陰」。”
    “再後來，便如聖姑所見，上官龍鷹將之交給了得力手下司徒洪，命他進入秘境，找出裏麵的秘藏——也就是我先前跟聖姑提到的「雙生武魂」。”
    聽對方娓娓道來這等驚世秘辛，洛玉伶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覺麵前的青年，深不可測到了恐怖的地步！
    陳燃耐心的道：“聖姑還有什麽要問的？”
    洛玉伶抬起頭，美眸複雜的盯著青年：“從一開始，你便算計著奪下這把鑰匙，而其間種種，包括當初在天宕峰救下我......都隻是你計劃中的一環？”
    “恰恰相反。”
    陳燃直視著對方的雙眸：“聖姑你信嗎？我所有的計劃中，唯一的例外，便是你。”
    “啊。”洛玉伶美眸一縮，“此言何意？”
    “你的預感沒錯。”
    陳燃直言不諱：“我一開始計劃救的人——是林月薇。但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這個在我腦海中演練了很多次的計劃，卻臨時更改了。”
    “為、為何？快說！不許.....說謊！”洛聖姑連聲追問。
    此刻的她，美眸閃爍，一臉的急切，已是完全沒了往日霸氣絕倫的天魔氣度。
    “我也不曉得。”
    陳燃認真想了想，搖了搖頭：“第一感吧。”
    “......”洛玉伶低著頭，不知所言。
    短暫沉默後。
    “行了，聖姑，說回眼下正事吧。”
    陳燃看向不遠處的客棧，“天色已晚，咱們暫且在這鎮上休整一晚，明日再上山如何？”
    洛玉伶沉吟片刻，沉聲道：“本座不知你心中如何想的，但依本座看來，眼下夜深人靜，正是殺入金檀寺的好時機！”
    “那不成。”陳燃道：“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聖姑不如暫且隱忍一晚，明日我保證帶聖姑，當著正道群豪的麵，兵不血刃的掀翻那金檀寺。”
    聞言，洛玉伶眸光一閃。
    這一次，她沒有再對青年冷嘲熱諷，而是認真問道：“莫非你.....心中又有計劃？具體若何？”
    “到時候聖姑就知道了，走吧，住店去。”
    陳燃神秘一笑，正要打開舷窗，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這個送你。”
    他從懷中拿出一顆藍光璀璨，晶瑩剔透的物事。
    “唔，此物靈氣馥鬱，定非凡品......”
    洛玉伶感應到靈物上的沛然靈氣，美眸流轉，已然動容：“你從何處得來？”
    陳燃坦誠道：“這正是此番，我從那群摸金客身上繳獲的百萬戰利品中最值錢的寶物——“東海之心”。”
    聽到這四個字，洛聖姑美眸都不自覺的睜大了一些，難以置信道：“這便是傳說中的東海之心？你尋得玄天秘鑰後，又搜覓半晌，原是為了此物？”
    “是的，正如我先前所說，設下此局，隻有一半，是為了我自己。”
    陳燃拿起東海之心，遞了過去，“聖姑作為女修，想來也應該聽過此物吧？此物乃是以東海千年玄冰髓凝練而成，不僅能溫潤肌膚，保容顏永駐，還能......”
    話音未落，卻被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
    “閉嘴。”
    洛玉伶轉過身去，雙手掩麵，幽幽的道：“你不必多言，我也不必再聽，你我本隻是暫時的合作關係，我......本座斷然不能再要你的東西。”
    “得”
    陳燃聳了聳肩，不再多言。
    兩人沉默著。
    氣氛漸生凝重。
    良久，才響起一道軟媚中裹著澀意的禦姐聲：
    “你.....生氣了？”
    “那沒有。晚輩已在思考明日的大事了。”陳燃道：“聖姑若是心情釋懷了，咱們便可以下車了。”
    他是真沒往心裏去。
    龍鳳大世在即，身為立誌登頂的速通玩家，他沒有那麽多時間，談什麽狗屁愛情故事。
    “陳....陳燃，你聽著。”
    滄溟聖姑重新戴上麵紗，聲音恢複了往昔的清冷疏離：“你今日贈我的那枚「碧髓清心丹」，很是有用，我服用之後.....不過半日趕路的功夫，內力便已全複了，這個情.....我很承你的。”
    “至於這東海之心，傳聞本就是上古時期東海儲君敖潤，送給瑤池玉女絳珠的定情之物，你且好生珍藏，待他日遇著鍾意的同齡女子，再送與她便是。至於我......”
    她低著螓首，緩緩閉上了雙眸，聲音卻帶著些許顫抖：“似我這等半老徐娘的婦人，可受不起你這少年的......
    話音未盡。
    她那微微開啟的紅唇，已是被什麽吻住了！
    “你......”
    霎時間，洛玉伶那張熟媚豔麗的鵝蛋臉，霞紅似火，她抬起圓潤雪白的玉臂，便要將青年震開，卻沒想到——
    這大膽妄為的後生，竟然徑自掀開了她的黑袍襟帶！
    下一刻。
    “Duang~”
    白晃晃的燈光迷了眼。
    “你.....你這小賊難道又想......”
    “別擔心，洛姨。隔著這道舷窗，咱們能看清外麵，外麵的人卻瞧不見裏麵。”
    陳燃雙手開弓，溫柔的輕捧起洛聖姑的兩條雪白大腿，柔聲說道。
    他沒有騙人。
    此刻隔著飛梭上方的舷窗，漫天星辰，銀白皎月，清晰可見，頗有幾分浪漫的意境。
    良久對視，艙內氣氛愈發微妙。
    洛玉伶偏過全然染紅的絕美臉頰，雪白胸口劇烈起伏，聲線帶著幾分顫意：“罷了，明日便是金檀寺之戰，結局難料，便再依你這一次......最後一次！”
    “好好好！”
    “你、你給我等等！本座的麵紗.....”
    “不用，晚輩要的就是麵紗！”
    ......
    ......
    半炷香後。
    豪傑雲集，群賢畢至的極樂鎮上，又新來了兩位白衣仙子。
    “師姐你瞧，前頭巷口那輛粉色飛梭，是不是......有些眼熟？莫不是咱們白日在無妄峰所見的那一駕？”
    蕭曦月美眸微閃，難掩驚詫。
    “確有幾分相似。”
    岑菁凝眸望了兩眼，喃喃道：“隻是瞧這竟近報廢之態，晃動得比白日更甚，也不知是哪位道友如此念舊，把家裏的老古董開出來了。”
    “行了曦月，別看了。前麵有個客棧，咱們暫且歇息一晚，明日天亮再入金檀寺吧。”
    “嗯，也好。”
    兩人剛從飛梭邊路過，卻是聽見裏麵傳來一道似悲鳴似愉悅的奇怪聲響：“齁噢噢哦哦哦哦。”
    二女心頭一震，下意識駐足望向飛梭，那聲響卻驟然停歇。
    “行了，別看了，不管咱們的事，住店吧，累死了。”岑菁打了個哈欠，徑自踏入了客棧，
    “哦哦，好。”
    蕭仙子微微頷首，卻是忍不住回頭連連瞥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