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二樓。
    兩位正道天驕，推杯換盞，氣氛逐漸熱絡。
    “柳師兄，結盟？”蔡玉坤眸光一閃。
    “可。”
    柳慕白斜眼看著對方，“不過.....在這之前，我還需要確定一件事。”
    “何事？”
    “那位慈航劍齋的林師姐，現在人在何處？正午之前可能趕到？”柳慕白問。
    “你放一百個心。”
    蔡玉坤笑道：“柳師兄豈是忘了，此番慈航劍齋派出的代表，本是林師姐，隻不過.....她中途去了一趟齊國泰安城，耽誤了行程，今日參加屠魔大會的這才變成了蕭曦月。”
    “不對。”
    柳慕白眉心一皺，“據我所知，這位林師姐外表溫和，實則野心勃勃，她好端端的，去泰安城幹嘛？難道.....她不想圖那佛陀秘境了？”
    “這就不知道了。”蔡玉坤道：“林師姐出發之前，給我發來密函，說是她得先去往泰安城處理一件要緊之事，之後再與我在金檀寺匯合，結盟共闖秘境。順便......嗯，也探討下，三個月後的仙道大會上，該如何做掉蕭曦月。”
    “如今那蕭仙子不請自來，倒也是省去了不少功夫，待林師姐趕到之後，咱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秘境裏——抹殺了那位千年最強聖女。”
    柳慕白微微頷首，又道：“所以，你已飛鳶傳書給林月薇？”
    “不錯。”蔡玉坤欲言又止：“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暫時還沒收到林師姐的回信。不過這倒也無妨！林師姐這人向來高冷，惜字如金，她隻要收到信息，定會往這邊趕來，以她的功力，從泰安到這金檀寺，一日一夜倒也完全夠了。”
    “但願如此。”
    柳慕白微微點頭，眼中仍是蒙著一層憂慮之色。
    就在這時。
    樓下傳來一陣粗重的腳步聲，踏得木樓梯“吱呀”作響。
    聽聲音足有數十人之多。
    “嗯？”
    兩名各懷鬼胎的天驕，神色微變，卻都是巋然不動。
    須臾。
    七八名穿著短打、腰挎彎刀，氣息雄渾的精壯武夫，湧上樓來。
    為首的是個相貌猙獰，腰粗膀圓的刀疤臉，脖子上掛著串骷髏頭串珠。
    他目光瞬間鎖定在露台兩人身上，語氣粗暴的道：“喂喂！我說你們兩個......應當是參加屠魔大會的修士吧？可曾見過我摸金宗的司徒堂主？”
    柳慕白微微抬眼：“抱歉，沒見過。”
    “沒見過？”
    刀疤臉往前湊了兩步，手中金背大刀“哐當”一下砍入桌角，“那金檀寺今日的屠魔大會呢？現況如何？那魔道妖女洛玉伶死了沒？你二人身為正道修士，總不會不知曉吧？”
    柳慕白笑了笑，看向對麵的盟友。
    蔡玉坤給自己續上酒，唇角勾了勾，手按在白壁一般的銀白玉劍上，悠然道：“閣下可是摸金宗的左護法，江湖人稱「骷髏刀王」的石彪，石大俠。”
    “謔。”石彪嗤笑一聲，雙手插著腰身，頗為嘚瑟：“想不到連你這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小修士，都聽說過老子的赫赫凶名。”
    “好說。”蔡玉坤笑道：“石護法方才問及貴宗司徒堂主的下落，剛好，我隱隱約約在這極樂小鎮上瞧見過，他此刻就在......山中一枯塚之中，即將與身為「骷髏刀王」的閣下歡聚一堂。”
    “嗯？”
    石彪歪著頭，粗獷凶惡的大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
    “護法大人！他在耍你啊！”旁邊一名摸金門人提醒道：“這塚便是墳塋的意思，他罵您是塚中枯骨啊！”
    “呔！娘娘腔，你找死！”
    石彪大怒欲狂，粗壯手臂一震，金刀在空中劃出三道淩厲的刀影，帶著呼嘯的風聲劈向蔡玉坤。
    這一刀勢沉力猛，已然是開脈境武夫的膂力極限！
    “呼！”
    露台的燭火被刀風卷得劇烈搖晃，幾乎要熄滅。
    蔡玉坤打了個哈欠，側頭一偏，竟是輕鬆的躲過了這奪命一斬。
    “賢弟，要我出手？”
    柳慕白指尖在桌沿輕輕敲了敲，語氣像聊家常一樣隨意。
    “倒也不必。”
    蔡玉坤唇角微勾，話音剛落，腰間的銀白玉劍突然“嗆啷”一聲出鞘——不是他親手拔的，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劍氣裹著，徑直飛向石彪的刀影。
    “叮！”
    劍與刀相撞的瞬間，金鐵交鳴的聲響震得人耳膜發疼。
    石彪隻覺一股巨力從刀身傳來，手臂發麻，金刀險些脫手。
    “嘖嘖，兩年不見，蔡師弟的劍術愈見精湛了呢。”
    柳慕白咂了咂嘴，一邊淺啜著小酒，抬起一隻手指，指尖凝出一道淡青色的劍氣，急旋而去！
    哢嚓！
    首當其衝的石彪，虎目圓睜，根本來不及揮刀格擋，便已被劍氣穿喉而過，人直直地倒了下去，骷髏串珠滾了一地。
    彈指斬殺這名開脈武者後，那道劍氣去勢不減，化為急旋不止的劍氣旋渦！
    劍氣過境之處，周遭人頭齊飛！
    萬籟俱寂之下，唯有“哧啦哧啦”的骨肉碎裂之響爆出。
    “想不到柳師兄已入金丹初境！當真是可喜可賀啊！”
    蔡玉坤拱手稱讚，眼底卻是流露出一抹忌憚之意。
    “石護法卅了！”
    “媽耶，這是得罪了太歲爺啊！”
    “都說正道修行界年輕一輩青黃不接，日漸式微，咱們莫不是.....撞見禦三家的人了？”
    ....
    此刻，剩下的摸金門徒，已是慌了神，有人舉刀要衝，有人轉身想跑。
    “也煩請柳師兄，見證吾「玉麒麟」的手段！”
    瓊華派的首席大弟子，蔡玉坤不甘示弱，身後騰起玄奧劍韻，手中劍氣顯化出一道麒麟真意，轟然朝前方刺去！
    劍光如銀蛇般穿梭，每一次閃爍，便有一人倒地——沒有多餘的招式，沒有半句廢話，劍出必見血，幹淨利落得像在收割莊稼。
    柳慕白坐在原地，悠然自飲，藏在背後的左手指尖，卻是不斷激發出殺意凜然的劍氣。
    那些想跑下樓的武夫，剛到樓梯口，便被劍氣穿透後心，一個個栽倒在樓梯上。
    遽然之間。
    闖入酒樓的百餘名摸金宗總壇精銳——竟是全滅了！
    “噠噠噠。”
    鮮血順著樓板的縫隙往下滴。
    露台的燭火終於穩定下來，映著滿地的屍體和血跡，卻沒讓柳蔡二人的神色有半分變化。
    “今晚來了這麽多摸金蝗蟲.....”
    “柳師兄，看來那摸金宗宗主，上官龍鷹，也盯上秘境了啊。”
    蔡玉坤自酌自飲，目光凝重的看著對方。
    柳慕白輕搖折扇，撇了撇嘴，“除非上官龍鷹親至，否則就憑他門下這些烏合之眾，成不了氣候。而據我所知，上官龍鷹前些年，欲盜竊蜀山鎖妖塔內，某件妖族秘寶，反被塔內的天妖皇重傷，如今已然是境界大跌，再無往日雄風。”
    “嗯，如此，那便萬事不愁了。”
    蔡玉坤笑了笑，再次說回正題：“那麽，柳師兄，結盟一事......”
    柳慕白笑指對方：“你看看你，又急。關於明日秘境闖關的細節，咱們還沒聊透呢。”
    “還沒聊透？那蕭曦月必死的！你放心好了！那位林師姐她.....有必殺之誌！”蔡玉坤急了。
    “不是她。”
    柳慕白幽聲道：“咱們從一開始，便漏掉了一個細節，不是麽？”
    “哦？”
    “我且問你，今日金檀寺內，金丹狐妖作亂，是怎麽平息的？”
    “是一名不明來曆的白衣書生。”蔡玉坤皺了皺眉：“柳師兄，一開始我不是就說過了麽？此人乃是江湖某三流幫派的幫主，不值一哂！”
    “非也。”柳慕白道：“此人精擅陣法之道，能以鬥轉星移的手段，逆了妖狐的噬魂大陣，未必不能在秘境內，擺我們一道？”
    聞言，蔡玉坤眼神也是變得有幾分凝重：“依柳師兄所言，倒也的確不能忽視此人.....”
    “不錯。”柳慕白兀自斟滿酒，“按照咱們先前的規劃，到時候在秘境內，我要牽製宋青鋒和其他群雄，恐怕無暇分身呢，哎~”
    對方把話遞到這個份上，蔡玉坤重重拍案，咬牙道：“柳師兄無憂！待我與林師姐做掉蕭曦月之後.....”
    “那白衣書生若敢來犯——必讓他大敗而歸！”
    “好！好兄弟！從今往後，你便是我柳慕白的親兄弟了！”
    兩人齊聲大笑。
    隨後，望向地上的淋漓鮮血，異口同聲道：
    “投名狀！”
    ......
    接下來。
    兩人換庚帖，讀誓詞，飲血酒。
    立下投名狀的兄弟之誓。
    “慕白大哥！”
    “坤坤吾弟！”
    二樓露台上，兩名年輕天驕，熱淚盈眶，緊緊相擁，場麵感人至深。
    又一番推杯換盞，互訴衷腸後，才依依惜別。
    “坤兒，明日便辛苦你了。”
    柳慕白再次擁抱了好兄弟。
    蔡玉坤也是目露感動，哽咽道：
    “你就放心吧，柳大哥！待林師姐一到，我便與她商議如何除掉蕭曦月，她一定會來的！小弟先行告辭！明日見！”
    “明日見！”
    ......
    柳慕白負手而立，望著遠處漸行漸遠的頎長身影，眼眶竟是有幾分泛紅。
    “咻咻咻！”
    幾道身形精悍的人影，從周遭樹下躍下。
    “柳師兄，您.....哭了？”
    為首的一名青嵐仙宗內門弟子，驚訝道。
    “是啊。”
    柳慕白彈指拭去眼角淚水，“一想到明日我坤弟與那蕭曦月不死不休，兩敗俱傷，為我作下嫁衣，最後....我卻還不得不殺了他，忍痛拿走所有秘藏，我就......”
    “心痛得想哭啊。”
    眾人：“......”
    ......
    ......
    與此同時。
    崎嶇狹長的山道上。
    瓊華大弟子蔡玉坤，領著一幫瓊華的死忠師弟，誌得意滿的朝著山上的金檀寺走去。
    “蔡師兄，咱們......真的要跟那位柳師兄聯手麽？”一名弟子問道。
    “是，也不是。”
    蔡玉坤望向山頂夜幕籠罩下的金檀寺，眸中掠過森寒之意：“明日待咱們處理完蕭曦月之後——看我摔杯為號，立即襲殺柳慕白，不得有絲毫遲疑！”
    聞言，眾瓊華弟子駭然大驚。
    隨後又覺情理之中。
    這才是他們認識的蔡師兄嘛！
    一個字——絕！
    “那麽師兄.....”又一名弟子小心翼翼的道：“您跟那位慈航劍齋的林師姐，有過盟約，這事兒是真的，還是.....唬那柳師兄的？”
    “這他媽能有假？”
    蔡玉坤眉頭擰起，從懷中拿出一封信箋：“呶，看清楚，這上麵還蓋有那位林師姐當「代聖女」時的印信，彼時的她為了拉我結盟，可是把誠意擺得足足的。”
    “不過，如今再回頭看，她也是太想殺死那位，奪走她一切的天才師妹了啊，嘖嘖~”
    瓊華眾人正對話著。
    左側的環山小道上，傳來“嗡嗡嗡”的轟鳴之聲。
    緊接著，一道熾烈的粉色異光亮起，照亮了周遭的夜幕。
    “誒？是飛梭誒！”
    “嗨，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此番屠魔大會，來了這麽多正道人士，幾架飛梭，豈不尋常？”
    “話又說回來了，誰家好人大晚上開飛梭啊，還是在這種山道上？稍不注意，便是機毀人亡的下場！要知道，那飛梭內部的靈晶燃料一泄，便是金剛境的佛骨都能燒穿!”
    “還真是！此人要麽禦車聖手，要麽....便是一個瘋子！”
    ......
    眾弟子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蔡玉坤死死的盯著那道粉光，目光也是猶疑不定。
    他正盤算著要不要上前詢問。
    “咻——”
    那飛梭卻是徑自朝著山下開去，在左側山道上拖曳出一道絢爛的粉光。
    “跑了就算了，不必管他。”
    “咱們接著上山吧，今日暫且在金檀寺外駐紮，明日天一破曉，便前往後山，直搗秘境！”
    蔡玉坤冷冷道。
    “是！”
    ......
    瓊華眾人繼續沿著主山道急行。
    眼見隱隱能瞥見金檀寺的牌坊——
    就在這時，身後再次傳來那“嗡嗡”的轟鳴聲！
    行在最後的弟子回首望去，頓時大驚失色！
    “蔡師兄！不、不好了！那倆飛梭朝咱們開過來了！”
    “怎麽可能！他不是下山了麽！”
    “看起來是想下山！那飛梭尾翼，正對著咱們來的！”
    “嗯？這豈不是在倒著開？什麽禦車鬼才啊！草！”
    .....
    眼見那道粉光，自半山腰，一路趨退黑暗，風馳電掣而來！
    眾人一片慌亂！
    “一群慫蛋。”
    “區區飛梭而已，爾等身為修真者，怕個雞毛？”
    蔡徐坤啐了口唾沫，怒斥道：“都給我排成一列，站在我身後！我來擋！”
    “是！”
    “蔡師兄威武！”
    .....
    眾人不敢怠慢，頃刻間，盡數躲到首席大師兄的身後。
    “哼，看來是有備而來呢。”
    “可惜.....”
    “你到死都不會知道，你麵對的.....是怎樣的存在！”
    眼見著那粉色，似乎真是想與自己分出個勝負，蔡玉坤屏息凝神，雙掌收腹於丹田，湛藍色的靈氣翻湧之下，背後漸漸凝聚出一尊栩栩如生的麒麟虛影！
    正是他的獨門護體神通“麒麟鎮嶽”。
    麒麟虛影揚天咆哮，隨即化作雄渾的湛藍色靈氣洪流，傾瀉而出，與迎麵駛來的粉色飛梭撞在一起！
    這一刻，漆黑的山道，被兩道異光照得宛如白晝一般！
    “嘭！”
    一聲震天之響爆出。
    月光映照下，鮮血灑滿上空。
    下一刻。
    一切歸於平靜。
    “痛......”
    “好痛......”
    “柳慕白，你這龜孫......我肏你老母啊！”
    感受著肉身與靈魂的雙重撕裂痛楚，瓊華派的大師兄麵容扭曲，咬牙切齒，發出不甘的悲吼！
    最後的時刻，他的耳邊，傳來一男一女的對話聲。
    “天呐.....陳公子！咱們......犯下偌大殺孽了！”
    “這真不怪我，飛梭是沒有後視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