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黑暗包裹著他們，如同巨獸消化液中的殘渣。
    廢棄化學管道內的空氣足以讓普通人瞬間昏迷，即便是獵犬等人，也必須用浸濕的布條捂住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辣辣的刺痛。
    身後，AI巡捕係統化的掃描和金屬刮擦聲如同死亡的倒計時，正在一寸寸清理可能存在的藏身之處。
    “通道……快到頭了……”老鼠從前方爬回來，聲音因為窒息感和恐懼而顫抖，“前麵是個廢棄的預處理池，空間很大，但……沒有其他明顯的出口了。”
    絕路。
    這個詞像冰冷的鐵釘，敲進每個人的心裏。
    鐵塊沉默地擦拭著高波匕首上的汙穢，獵犬快速檢查著步槍僅剩的能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緊繃的下頜線暴露了他內心的沉重。
    燕塵靠在冰冷滑膩的管壁上，劇烈的咳嗽讓他蜷縮起來，嘔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帶著詭異暗紫色的組織液。
    他的視線模糊不清，右臂的異化已經蔓延到了脖頸，皮膚下的蠕動感清晰可辨，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豸正在啃噬他的生命。
    腦海中的低語變成了尖銳的嘶鳴，瘋狂地催促他放棄，擁抱毀滅。
    常規途徑……徹底無效了。
    求醫，引來了警覺；黑市接觸，換來了圍捕。
    齒城像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機器，將所有試圖挑戰其規則的異常，都毫不留情地推向毀滅的邊緣。
    死亡，似乎已成定局。
    但就在這無邊的絕望和瀕臨崩潰的痛苦中，燕塵混亂的意識深處，卻有一點微光，頑強地抵抗著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點微光，來自掌心中那枚被獵犬塞回他手裏的黑色碎片。
    盡管被屏蔽材料包裹，那冰涼的觸感和極其微弱的共鳴，依舊如同暴風雨夜中遙遠燈塔發出的一絲微光，提醒著他，還存在某種……未知的可能性。
    蘇明遠筆記中那些破碎的詞句，也在記憶中翻湧：“……數據核心……原始構架……靈能反應堆真相……”
    還有黑市中聽到的零星信息：“……械劍宗的技術根源……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危險的地方，但……也可能是唯一藏有真相和解決方案的地方！
    一個瘋狂、近乎自殺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了燕塵被痛苦充斥的腦海！
    既然向外求生無路，那便……向內！
    向這鋼鐵巨獸的心髒！
    向那儲存著所有秘密、驅動著整個齒城運行的——數據核心或高級研究院所！
    隻有在那裏，才可能找到關於劍煞本質，關於異化控製，關於靈能反應堆的原始數據或核心技術！
    隻有接觸到最根源的信息，才可能找到一線生機，哪怕那生機需要用更大的危險去換取！
    這不再是求醫，而是……刺王殺駕！是螻蟻對著巨象發起的、絕望的反擊！
    “……不能……坐以待斃……”燕塵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獵犬，“……我們……得去……上麵……”
    獵犬猛地轉頭，獨眼死死盯著他：“上麵？你知道上麵是什麽地方嗎？那是‘淨光’網絡覆蓋最嚴密、守衛最森嚴的區域！我們現在連地下都逃不出去！”
    “……逃不出去的……”燕塵艱難地扯動嘴角，露出一絲扭曲的、近乎癲狂的笑意，“……但它們……也想不到……我們會……主動送上門……”
    逆向思維！
    利用AI邏輯的盲區！
    當所有逃生路徑都被封死，當對方認為獵物隻會倉皇逃竄時，反向衝向最危險的核心，反而可能獲得一絲極其短暫的、出乎意料的空隙！
    “……找……能源流動……數據流……最強的方向……”燕塵斷斷續續地說，他的痛苦預知在極度危機下，似乎對能量的流向有模糊的感應，再加上黑色碎片那微弱的指引，“……那裏……一定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獵犬沉默了。
    他看著燕塵那副隨時可能徹底崩壞，卻又燃燒著驚人意誌的模樣，又看了看身後越來越近的追兵聲音。
    留下，必死無疑。
    衝向核心，十死無生，但……或許真有一線近乎不可能的變數？
    這是一場豪賭，賭注是所有人的性命。
    鐵塊悶聲開口：“塵哥說去哪，我就去哪。”他的眼神簡單而堅定。
    老鼠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但更多的是被逼到絕境的狠厲：“橫豎都是死，不如死前啃掉齒輪一塊肉！”
    獵犬深吸了一口灼痛的空氣，獨眼中最後一絲猶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好！那就去虎穴裏，掏一掏它的心肝！”他猛地站起身，“老鼠，別找出口了，找向上的通道，找最近的、通往核心能源或數據區的維護井、通風管，任何能爬上去的縫隙！”
    策略改變，從逃亡變為滲透突擊！
    老鼠如同真正的齧齒動物，憑借著對複雜結構的天然敏銳，很快在預處理池上方鏽蝕的格柵後發現了一個狹窄的、垂直向上的維修通道。
    通道內布滿了粗大的線纜，散發著微弱的熱量和能量波動。
    “就是這裏！能量讀數很強！往上應該能連接到主能源管道或者附近的控製節點！”
    沒有猶豫，獵犬率先攀爬而上，用匕首和步槍清理著可能存在的障礙和傳感器。鐵塊用繩索將燕塵牢牢綁在自己背上，然後艱難地跟上。老鼠斷後，小心地掩蓋他們留下的痕跡。
    向上的過程比水平移動更加艱難和危險。
    他們仿佛在巨獸的血管和神經束中逆行，隨時可能觸發警報或遭遇自動防禦係統。
    在一次穿過一條充斥著強大能量輻射的管道時，燕塵體內的劍骸再次劇烈躁動，險些引發能量逸散，幸虧獵犬及時用盡最後一點屏蔽材料進行覆蓋。
    在一次攀爬近乎垂直的梯子時，鐵塊背負著燕塵，體力接近極限，差點脫手墜落，是老鼠在下方拚命頂住。
    他們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齒輪的縫隙間掙紮求生。
    終於，在不知攀爬了多久，穿越了多少危險的區域後，他們抵達了一處相對寬敞的維護平台。
    平台一側，是一麵巨大的由某種高強度透明材料製成的觀察窗。
    透過觀察窗，他們看到了令人震撼的景象——
    下方是一個無比廣闊的空間，無數粗大的流淌著幽藍色或乳白色光流的能量管道如同巨樹的根係般縱橫交錯，匯聚向空間中央一個巨大無比的如同心髒般搏動著的複雜裝置。
    更遠處，是如同蜂巢般密集排列的服務器陣列，指示燈如同繁星般閃爍，數據流的光帶在其中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奔騰不息。
    這裏，即使不是齒城的絕對核心，也必然是某個極其重要的能源節點或數據樞紐！
    “我們……到了……”獵犬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沙啞。
    然而，幾乎在他們抵達平台的同時，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在整個空間內響起！
    紅色的警示燈瘋狂旋轉！
    平台前後唯一的通道口，厚重的隔離閘門正在迅速落下！
    他們還是觸發了最高級別的入侵警報！
    “被發現了！”老鼠尖叫。
    獵犬眼中閃過一絲狠色，猛地衝向那麵巨大的觀察窗：“沒時間了！打破它！跳下去！”
    這是唯一的、最後的衝鋒！
    深入虎穴，已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