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看著挺牛,其實是個空殼子
字數:4776 加入書籤
劉啟聽著這些話,嘴角勾了勾,算是笑了,但也就僅此而已。
這種好聽話,他聽得太多,耳朵早就磨出繭子了,實在沒什麽感覺。
底下這幫人,終究是看不見整個棋盤的。他們能瞅見的,無非就是自己眼前那點一畝三分地。
說到底,是眼界問題。眼界到了那,就隻能在事後發出這種恍然大悟的感慨,跟個諸葛亮似的,可惜是事後的。
真正的掌舵人,是在風暴連個影子都還沒有的時候,就已經算清了,那要命的浪頭,會從哪個方向撲過來。
“這算得了什麽。”
劉啟的聲音平平淡淡的。
“不過是讓他們能活下來,就這樣罷了。”
“能活下來,僅僅是一步,是有了給人當牛做馬的資格。”
“可要想活得像個人樣,光靠這點小聰明,還差得太遠太遠。”
趙虎和張鐵山對視了一眼,眼神裏都有些迷茫,沒太聽懂。
在他們看來,這世道,能有條命在,就已經是祖上燒了高香了。
還想著活得像個人?那不是白天做夢,癡人說夢嗎。
劉啟也沒再往下解釋。
有些事,你光靠嘴皮子說是沒用的,沒人會信,你得做出來,擺在他們眼前讓他們看。
亂世,是災難,沒錯,是人間地獄。
可對某些人來說,這亂世,又何嚐不是一張被擦得幹幹淨淨的白紙。
可以任由他揮灑筆墨,畫出自己心中想要的那片江山。
以前條條框框的束縛太多了,官府、鄉紳,還有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
他想做點什麽事,都得瞻前顧後,手腳被捆得死死的。
現在可好了,皇帝都跑沒影了,官府也癱了,所謂的規矩,早就沒了。
這正是他大展拳腳,把這牌桌掀了重新洗牌的最好時候。
“當家的,還有件事兒!”
話音未落,劉寬已經一陣風似的從外頭闖了進來,一張臉幾乎擰成了苦瓜。
“咱們的糧食,耗得實在太快了!”
“新收進來的那兩千多張嘴,個個都是半大小子,能吃得很。”
“再加上咱們的老底子,現在每天光是嚼穀,就得耗掉上百石的糧。”
“我們從平陽鎮弄來的糧食,再加上自己囤的,看著是不少。”
“可照這個吃法,撐死了,也就三個月。”
“三個月一過,再沒新糧進賬,弟兄們就得活活餓死!”
這話一出來,議事廳裏頭剛剛才鬆快了點兒的氣氛,一下子又繃緊了,沉甸甸的。
糧食,就是命。
這話是刻在每個人骨頭縫裏的。
沒了糧,你還爭霸天下?你手底下那幫餓紅了眼的人,一個就能把你給生吞活剝了。
“不光是糧食的問題。”
一直悶著頭的王鐵牛也開了口,他平時不愛說話,像個悶葫蘆。
可他這一開口,帶來的消息,比剛才那個還讓人揪心。
“咱們的鐵料,也快見底了。”
“現在人手是夠了,可家夥什兒跟不上啊。”
“新兵蛋子手裏的刀槍,開荒種地的犁頭,蓋房用的釘子,哪一樣不得用鐵?”
“還有那幾門虎蹲炮,那玩意兒更是吃鐵的大戶。”
“沒了鐵,咱們的工坊就得停擺,兵工廠也得熄火。”
“到時候,真有人打上門來,咱們的兵,難不成真就拎著木棍往前衝?”
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像是一盆盆冰水,兜頭澆在每個人的腦袋上。
他們這時候才猛然驚覺,自己這個看起來牢不可破的安樂寨。
說白了,不過是建在沙灘上的一個窩棚。
根基,實在太薄了。
糧食和鐵,這兩樣在亂世裏最要命的玩意兒。
他們自己都弄不出來,隻能靠搶,或者靠買。
這不等於,是把自己的脖子,主動伸到人家的刀口底下了嗎?
一旦外頭的路子斷了,他們就是那甕裏的鱉,除了等死,沒別的路。
“當家的,要不……咱們再出去幹一票?”
趙虎咬著牙根,眼睛裏都冒出了凶光。
“這平陽鎮左近,還有好幾個大鎮子,裏頭指定還有不少存糧。”
“咱們現在兵強馬壯的,趁他們沒回過神來,直接摸過去,搶了就跑。”
“這法子,能解一時的渴。”
劉啟搖了搖頭。
“然後呢?”
“搶完了這幾個鎮子,再去搶更遠的地方?”
“我們能搶一次,搶十次,難道還能搶一輩子?”
“靠搶劫過日子,那不叫爭霸,那叫流寇。”
“流寇,是永遠成不了氣候的。”
“我們現在該做的,不是去搶別人碗裏的那口飯。”
“而是得自己學會種地,自己造出能煮飯的鍋。”
劉啟這番話,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了。
道理,誰都懂。
可問題是,這事兒,怎麽做?
種地?地是有幾千畝,可光靠人下死力氣。
那點產出,累死累活也就夠幾百人填個半飽。
現在寨子裏可是五千張嘴,指望那點地,跟拿個杯子去救山火有什麽區別?
煉鐵?這事他們更是想都沒想過。
那是官府的專利,他們這幫人,連鐵礦石長什麽德行都分不清。
在他們聽來,劉啟說的,是頂頂正確的廢話。
是人人都知道,但人人都做不到的大道理。
這就是眼界的差距了。
他們眼裏看到的,是困難,是一座座根本翻不過去的高山。
而劉啟看到的,卻是解決困難的法子,是翻過高山的那條小路。
因為他的腦子裏,裝著的是領先這個時代上千年的見識和技術。
“走,都跟我去地裏看看。”
劉啟站起身,也沒多廢話。
他領著趙虎一幫人,徑直出了寨子,來到後山那片新開出來的荒地。
幾千個新來的流民,正在田裏頭忙活。
說是忙活,那效率,簡直低得讓人不忍心看。
他們使的犁,還是那種最老的直轅犁。
又沉又笨,非得兩個人,配上兩頭牛,使出吃奶的勁兒,才能在地上勉強犁開一道淺溝。
一個壯勞力從早忙到晚,連半畝地都拾掇不完。
播種更是亂七八糟。
一把種子隨手那麽一撒,東一撮西一堆的,深淺也不一樣。
一大半的種子,就這麽白白糟踐了。
“都看看。這才是咱們最大的問題。”
劉啟指著田裏那副亂哄哄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