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原本在廣場四周維持秩序的上萬名士兵，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步槍。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廣場中央那幾百名已經徹底呆若木雞的舊派官員。
    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氣瞬間籠罩了整個廣場。
    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脖子上像是被架上了一把冰冷的鋼刀。
    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小醜。
    他們以為自己在跟劉啟博弈，在為自己的道統和利益而戰。
    殊不知在對方的眼裏，他們隻不過是一群早就被標記好的獵物。
    對方一直在等，等他們自己一步步地走進早就為他們挖好的墳墓裏。
    這已經不是什麽權謀之爭了，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智商上的降維打擊。
    王夫之那張原本還充滿正義感的臉，此刻已經變得慘無人色。
    他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
    他終於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一個多麽愚蠢，多麽可笑的錯誤。
    他以為自己抓住了劉啟的軟肋，殊不知那根本就不是什麽軟肋。
    那是對方故意露出來，引誘他上鉤的致命誘餌。
    他臉上一片慘白，那種絕望完全蔓延到了整個大殿。
    仿佛連空氣裏都帶著要窒息的壓抑。
    每個人都覺得，這下事情算是徹底完了。
    死寂的氣氛中，一道突兀的聲音破空而出，打破了滿殿寂靜。
    突然間，有人喝道，“住手。”
    是那個倒在地上半天沒動過的小皇帝劉宏，他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還能開口說話。
    說來也奇怪，不知道是哪兒鼓出來的力氣，劉宏竟然又掙紮著從地板上爬了起來。
    稚氣未脫的臉龐上隻剩下狠厲和怨恨。
    剛剛那點瘋狂和悲憤，一眨眼全都看不見了。
    眼神中繞著恨意，幾乎像是要直接把劉啟生吞下去。
    “劉啟，你這種下三濫的東西，也敢自稱得誌。”
    “別以為你現在得意了，就真的贏到了最後。”
    “一切才剛剛開始，你休想跟我比。”
    “哪怕父皇真的把那把皇位丟給了你，你能搶又能怎麽樣？”
    “這隻能證明父皇已經糊塗到家，被你這種小人糊弄得團團轉。”
    “你給他吃了什麽迷魂藥，灌了什麽迷魂湯。”
    “讓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要了，要把江山社稷，交給一個外人。”
    他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已經不是什麽逼宮了，這簡直就是在公然地指責先帝昏聵，在動搖整個皇權的根基。
    這個小崽子，是徹底瘋了。
    王夫之等人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他們雖然想把劉啟拉下馬，但他們從來沒想過要去質疑先帝的權威。
    因為先帝是他們這套君臣綱常體係裏，最頂端也最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
    一旦先帝的權威倒了，那他們這套體係也就徹底崩塌了。
    這個小皇帝為了攻擊劉啟，竟然連自己老爹的牌位都敢踹上一腳。
    這已經不是什麽大逆不道了，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自掘墳墓。
    “陛下，慎言啊。”
    王夫之連滾帶爬地過去，想要捂住他的嘴。
    然而已經晚了。
    小皇帝一把推開他，用一種近乎於詛咒般的惡毒語氣嘶吼道。
    “你們都被他騙了，他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人。”
    “他就是一個野心家，一個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魔鬼。”
    “你們以為他搞新學，是為了國家好嗎？”
    “錯了，他隻是想用那些所謂的科學，來摧毀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道統和信仰。”
    “他要讓所有人都變成不信鬼神，不敬祖宗，隻認利益的行屍走肉。”
    “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為所欲為，將我大晉的江山，徹底變成他一個人的私有財產。”
    “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而我，我母後，我們所有人，都隻是他實現這個目的的絆腳石。”
    “所以，他要除掉我們。”
    他說著，突然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人群中的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正是後宮女眷們所在的位置。
    “母後，您還在等什麽？”
    “難道您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奸賊，毀了我劉氏的江山，毀了您的親生兒子嗎？”
    “您快告訴大家，告訴大家，劉啟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禽獸。”
    “告訴大家，他是怎麽逼死父皇，又是怎麽，在父皇屍骨未寒的時候，就，就……”
    他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想說什麽。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那個站在後宮女眷最前方的雍容華貴的女人。
    在這宮殿裏臥著諸多達官權貴，最引人注目的，無過於太後了，大家都盯著她看，神情各異。
    這可是小皇帝劉宏的親生娘，是先帝一手封上的王氏。
    大夥其實早想到了，王太後這個節點隻怕不會坐以待斃。
    八成要跳出來，為自己兒子、為亡夫撐腰，和劉啟拚命。
    都在心底想著，如果哪個母親哪個妻子，還能無動於衷，那不成了沒心沒肺？
    可場麵猛地來了個轉折，讓滿殿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險些要掉在地上。
    堂堂王太後，在大家屏氣凝神的時候，竟然衣冠整齊地，一步步從人群裏走了出來。
    她不看朝著她祈求的兒子，也對劉啟這仇敵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
    隻見她深吸一口氣，抬起脖子，目光越過殿頂，像是在雲霞深處尋找答案。
    很快，她的動作讓在場所有人嘶聲倒抽涼氣。
    那個人，就是王太後，竟然當眾朝劉啟屈膝行了大禮，然後，靜靜下跪。
    她那一下跪，直接讓全場轟炸，就連楊士道那等大臣，剛才跪下都沒這麽大的動靜。
    想一想，母儀天下的太後，受萬人敬仰的國母，而大家心中的受害者，怎麽會低頭？
    偏偏，她卻真的當著滿朝群臣跟這所謂的仇人跪下了，誰也看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聚集的人群還沒緩過神，腦袋完全卡殼，懵到了極點。
    宮殿裏隨之一陣死寂，她溫柔開口說，“臣妾，拜見皇上。”
    王太後雖然嗓音輕柔，她這一聲，卻如同驚雷拍在眾人心頭。
    誰能料到，她居然直接叫劉啟一句“陛下”。
    這不是普通的下跪，這等於在全天下麵前承認新王加冕，主子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