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打在七寸上的兩記重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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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全民皆兵的汪洋大海,就算是再強大的軍隊,恐怕也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此二者乃是國運之根本,非金錢可以衡量。”
“還請陛下三思。”
楊博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不卑不亢。
他沒有從道德上進行批判,也沒有糾結於錢的問題。
而是直接指出了這個計劃在執行層麵最致命的兩個軟肋。
這一下算是真正打在了七寸上。
就連剛剛還氣勢如虹的劉啟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朝堂上的氣氛也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很多原本保持中立的官員都開始覺得楊博說得有道理。
是啊,打仗打的是後勤,做生意做的也是人。
你連懂行的人都沒有,還怎麽去賺人家的錢?
就算你把商品運過去了,人家全國上下都抵製你,不買你的貨,你又有什麽辦法?
張居正也向楊博投去了一個讚許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這個老對頭這次總算是說了一句人話。
劉啟坐在龍椅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
大殿裏靜得能聽到所有人的心跳聲。
所有人都覺得這位年輕的攝政王這次總算是遇到真正的難題了。
他或許能用超前的知識碾壓他們,或許能用雄厚的財力堵住他們的嘴。
但人才的培養和人心的向背,卻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
這需要時間去沉澱,需要歲月去經營。
而他最缺的,恰恰就是時間。
過了許久,劉啟才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掃過殿下的每一個人。
最後落在了楊博的身上。
“楊大人,你說的這兩個問題確實是關鍵。”
他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喜怒。
“那依你之見,我們應該如何解決?”
楊博心中一喜,他以為劉啟這是要妥協了。
“回陛下,老臣以為此事急不得。”
“我們當先派遣使團與泰西各國建立友好邦交,互派留學生,學習彼此的語言和文化。”
“再逐步開放通商口岸,鼓勵民間貿易往來。”
“如此潛移默化,徐徐圖之,十年之後或可見成效。”
他這套說辭是典型的傳統文官思維。
講究一個穩紮穩打,循序漸進。
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但實際上卻是最愚蠢的做法。
因為他完全忽略了這個世界是在加速變化的。
你給他十年,他也給你十年。
等你把人才培養出來,人家可能早就完成了工業革命,到時候誰殖民誰可就說不定了。
劉啟笑了,笑得很開心。
“十年?楊大人,你覺得朕等得起嗎?”
“或者說,你覺得這個世界等得起嗎?”
楊博愣住了,他不明白劉啟這話是什麽意思。
劉啟沒有再理他,而是將目光轉向了殿外。
“宣,江南商會總理事,顧炎武,覲見。”
顧炎武?
這個名字一出來,朝堂上頓時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在座的官員對這個名字可以說是一點都不陌生。
顧炎武,字寧人,江南昆山縣人。
此人是當今大晉商界的傳奇人物,也是整個江南財團的幕後掌舵人。
他出身江南第一大族顧家,卻從小不喜科舉,醉心於經世致用之學。
二十歲接手家族生意,十年之內就將顧家的產業擴張了十倍不止。
並且聯合江南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家族,組建了勢力龐大的江南商會。
這個商會幾乎壟斷了大晉一半以上的絲綢、茶葉和瓷器出口貿易。
可以說,整個大晉的經濟命脈有一半都攥在這個人的手裏。
隻是此人一向行事低調,深居簡出,從不與官場有任何瓜葛。
朝中的這些大員大多也隻是聞其名而未見其人。
誰也沒想到劉啟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把他給宣了上來。
難道他想解決人才和人心的問題,要落在這個商人的身上?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商為末流。
讓一個商人來參與國政,這簡直是在動搖國本。
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一個穿著普通青色長衫的中年文士緩緩走進了大殿。
他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麵容清臒,眼神明亮,身上帶著一股儒商特有的溫潤而又精明的氣質。
他就是顧炎武。
“草民顧炎武,叩見攝政王殿下。”
他跪倒在地行了一個標準的大禮,但腰杆卻挺得筆直。
不卑不亢,自有一股風骨。
“平身吧。”
劉啟抬了抬手。
“顧先生,朕今天請你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殿下請講,草民知無不言。”
“朕打算成立一個全新的衙門,叫做‘大晉海外貿易總署’。”
“這個衙門不歸六部管轄,直接對朕負責。”
“它的職權是統管大晉所有對外的商業活動,包括製定關稅,發放貿易許可,以及在海外建立商站等等。”
“朕,想請你來做這個總署的第一任署理大臣。”
“你可願意?”
轟。
劉啟這番話比剛才那七十二億的國庫儲備還要有衝擊力。
整個金鑾殿瞬間就炸了鍋。
所有大臣都用一種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劉啟。
讓一個商人來當朝廷的一品大員?
還給了他這麽大的權力?
這已經不是動搖國本了,這簡直就是要把房梁給拆了啊。
“陛下,萬萬不可啊。”
禮部尚書第一個就跳了出來,他主管的就是綱常倫理。
“自古以來從未有商人入閣拜相之理。”
“此例一開必將導致綱常混亂,人心浮動,後患無窮啊。”
“是啊陛下,商人逐利乃是天性。”
“讓他們掌握了國之權柄,他們必然會以權謀私,到時候整個國家都會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
“請陛下收回成命。”
一群老臣跪倒了一大片,聲淚俱下如喪考妣。
仿佛劉啟這個決定就是要毀掉整個大晉的萬世基業。
就連剛剛被懟得啞口無言的張居正和楊博,也都露出了不讚同的神色。
他們可以接受劉啟的種種新政,但讓商人當官,這已經觸及到了他們這些士大夫階層最核心的底線。
這是對他們整個階級最嚴重的挑釁。
然而劉啟卻對他們的哭諫置若罔聞。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隻看著那個站在大殿中央的青衫文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