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扶著桌子站起來，身上的力氣都像是被掏空了似的，臉色蒼白。
    完了，這不全完了嘛！他花了那麽多錢給領導溜須拍馬，還連夜商量了今天要怎麽躲避考核的事情，怎麽一下子換了領導了呢？
    “強哥，你沒事兒吧？”孫萬森湊上前，一臉擔憂地盯著張強。
    他早上開車接張強到單位的路上，張強還炫耀他的人脈，說等他班長的位置坐穩了，就幫他申報漲薪的事情。這要是張強出了事兒，那他漲薪不就沒譜了？
    來的路上他還給張強買了一條中華香煙，花了650塊錢，張強也沒客氣，接過去就打開抽上了。
    這煙都抽了，事兒要是辦不了，那他的錢不就白搭了嗎？
    想到這兒，孫萬森真是心疼得不行。650塊錢，他能買一個月的水果，再不濟還能買點衣服，或者給女朋友買套便宜的化妝品。
    “不行啊，昨天不是說好的嗎？是才接到通知嗎？這孫子不是騙我麽！”張強一臉鐵青地往外走，孫萬森跟在他身後追著問：“強哥……”
    張強立即停住腳步，扭頭看向孫萬森。
    如果眼神能夠殺死一個人，那孫萬森已經死了千百次。
    他有些緊張地看著張強，欲言又止。
    張強想到自己抽了人家的煙，吃人嘴短，便壓住心底的怒氣，冷靜地開口：“我這裏有點事兒，能解決，問題沒那麽嚴重，你先在辦公室等著我。”
    在大家的注視下，孫萬森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而張強已經氣急敗壞地去找人了。
    辦公室裏再度恢複了安靜。
    周凱看向一旁的張偉傑，低聲詢問：“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張偉傑嗤笑一聲：“指定是狗咬狗一嘴毛了唄。”
    昨天因為要被秦主管考核的事情，張強已經把他罵得狗血噴頭。下班以後，他本打算給張強打電話商量該怎麽辦，結果張強掛了他的電話，還說有事兒先別聯係。
    一個晚上過去了，他確實沒再聯係張強，不過出門吃夜宵時看到了張強。
    當時張強在一個高檔飯店門口，攙扶著一個領導，他當即就明白是咋回事兒了，背過身繼續吃小燒烤，還點了一瓶啤酒，喝得差不多才回家。一晚上到天亮，醒了以後他就覺得這都不叫事兒。
    作為班組的安全員，他確實沒有盡職盡責，考核就考核吧，以後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就好。想明白這一點，他一大早心情就非常輕鬆，還有底氣跟林默打了招呼。他想告訴林默，自己沒有給學校丟臉，不會再去抱誰的大腿、跟誰站隊，他想學習技術，以後能獨當一麵，想像林默那樣，憑自己的真實水平和能力打拚一切。
    周凱見張偉傑不說話，也就不自討沒趣了。昨天下班後，他給家裏打過電話，說過最壞的結果——可能會被單位辭退。家裏人沒有怪他，隻說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別再重蹈覆轍就好。當時他心裏特別難受，沒想到父親那樣嚴肅講原則的人竟還安慰他，當即鼻子一酸偷偷抹眼淚，倒不如罵他一頓，那樣他還好受些。
    他一晚上沒睡覺，想了很多。早上天蒙蒙亮時，還起床收拾了自己淩亂的屋子。他想好了，要是還能留在單位，就不跟著張強混日子了，要學習技術，跟劉暢學，跟阿超學，跟林默學，隻要能學到真本事，什麽苦都能吃。
    下了這種決心，周凱心裏特別坦然，他甚至期盼著考核下來。如果真的不辭退他，就可以從頭開始，重新做人。
    劉暢見這兩個年輕人如此豁達，還挺意外，沒想到周凱和張偉傑似乎一夜間就長大了。
    於是當他提議去膜法那邊巡檢，看看其他的氣動閥和電動閥時，周凱已經站起來表示想跟劉暢過去檢查。而張偉傑也不甘落後地站起來走向林默：“默哥，我今天想跟著你幹活，給你打下手也行，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行嗎？”
    阿超一看這情況，笑嘻嘻地調侃：“你們倆怎麽突然轉性子了？受什麽刺激了？”
    劉暢笑而不語，林默的臉上也掛著淡淡的笑意。
    兩個年輕人摸了摸腦袋，一個想解釋卻無從開口，一個卻破罐子破摔地嚷嚷：“反正默哥都說了我給學校丟臉了，我想把這個臉撿回來。默哥這麽優秀，有從頭再來的拚勁兒，我比他小十來歲呢，我怕啥啊。”
    話音剛落，掌聲就響了起來。
    張偉傑扭頭，看到中年陣營的幾個人已經帶頭鼓掌。那幾個平時不喜歡聊八卦、不愛搭理他的老師傅們，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層善意。張偉傑頓時覺得心裏暖暖的。
    林默也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竟把張偉傑喊醒了。
    看著蛻變的張偉傑，他很是欣慰。
    他拍了拍張偉傑的肩膀：“走吧，還是去排泥閥那邊，我們今天隻檢查不換新備件。”
    張偉傑重重點頭，喜悅的心情難以掩飾，跟在林默身後竟哼起了歌。
    林默笑而不語，和劉暢的目光撞在一起後，還攤了攤手，一臉對小夥子沒招的樣子。
    劉暢也看向乖乖跟在自己身後的周凱，拿出對講機和巡檢儀，一邊走一邊叮囑：“膜法那邊有個流量計有問題，等下我去看的時候，你幫我去中控室看看大屏的數據。”
    周凱被“委以重任”，非常開心，還跟張偉傑比比劃劃地顯擺。
    阿超看著這兩隊人馬，深深歎了一聲：“哎呀羨慕啊，我啥時候能有徒弟呢。”
    這時候孫萬森走過來，躍躍欲試：“阿超師父，我……”
    “去去去……”阿超反感地擺擺手，“你一個牆頭草，我才不給你當師父。哪天辦了蠢事兒讓我跟著丟人，我一世英名可不想毀在你手裏。”
    孫萬森：“我辦什麽蠢事兒了？”他還不明所以。
    阿超冷笑一聲：“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孫萬森：……不答應就不答應唄，裝什麽文化人。
    阿超：中華香煙不便宜啊。
    孫萬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