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濤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雙腿疊放在辦公桌上，手裏夾著一支香煙，抽了一口後丟進煙灰缸，煩躁地撓了撓頭：“你這事兒確實不好辦。喬經理跟我是舊識，我把你塞進電儀部門這個班組，有他當經理點頭，旁人說不出什麽；可現在上麵突然下通知要調走他，就不太好弄了。”
    張強也焦慮得一個勁薅頭發，心裏不停盤算著這段時間花的錢——裏裏外外小十萬了。以前他一年才能賺十萬塊，為了這份工作真是拚了，但凡夠得著的領導，他都送過好茶、好酒，總覺得馬屁拍到位了，工作就能穩下來，哪兒想到現在最強的靠山要走了。
    有喬經理在，就像有定海神針，能保他坐穩這個維修班組的班長；這要是新來個領導，說不準好不好相處，萬一因為看不上他的技術把他晾到一邊，那就難看了。
    他這陣子可是擺了不少官威，還拿了幾個小夥子的好處，說要幫他們走關係。想到這兒，張強急得都要吐血了。
    馮濤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張強這麽篤定自己能當班長，估計背地裏沒少找班組裏的人伸手要東西。
    他也是眼拙，怎麽就聽了親戚的話，覺得張強是個能手？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的把柄被人捏著，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還得護著張強。
    馮濤歎了一聲：“你先回去，考核的事別往心裏去，該扣分扣分，該怎麽著就怎麽著。老老實實等著新領導上任，這段時間低調點，別惹事。”
    “那林默……”張強氣不過，“他一個臨時工，在我們班組裏把人心都收攬過去了。”
    馮濤嗤笑一聲：“他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等我騰出手就收拾他。這段時間你避開他的鋒芒，就算要動手，也別留把柄。總不能讓我一直撈你，我是管人資的，又不是管裝置的！”
    張強像哈巴狗似的點點頭，從兜裏掏出5包中華香煙，放在馮濤辦公桌上，討好地笑：“我路上買的，沒看到成條的，您先將就抽著，回頭我再給您準備。”
    馮濤眼皮微微一挑，擺了擺手。張強退了出去。
    門關上後，馮濤拿起一包煙，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直接扔進了手邊的垃圾桶。垃圾！真以為他看不出來這是別人給張強的？拿這玩意兒糊弄他？可笑。想讓他辦事，不拿九五之尊、冬蟲夏草，他能滿意？
    張強出了馮濤的辦公室才鬆了口氣。每次來見馮濤，他都有種見小鬼的感覺。馮濤太貪心，跟小鬼一樣難纏。給了這個要那個，可他偏會拿捏，從不直接開口，收東西也從不留把柄。隻有一件事，被他親眼撞見，成了拿捏馮濤的把柄。
    既然知道了馮濤的把柄，他就隻能是馮濤這條船上的人。不管馮濤怎麽樣，他都得靠這把“保護傘”。可這傘有時還漏雨，又不能不用，怎麽平衡這把傘的作用，他還得好好琢磨琢磨。
    出了馮濤辦公室，張強又到一旁給親戚打電話，提了部門經理要換人的事。
    他那親戚挺有本事，已經打聽出要來的經理是從寧西石油化工抽調過來的，還是個女的，姓唐。
    女經理在石化行業裏簡直鳳毛麟角，少得很。沒想到要來他們部門，不知道對方好不好相處、多大年紀、能不能走關係。
    張強心情複雜地回了儀表維修辦公室。
    剛進門，就見大夥在午休。他看了眼時間，可不嘛，已經12點了。他去馮濤那兒聊了半天，別說吃飯，連水都沒喝上。自己為前途殫精竭慮，這幫小子竟然都在睡覺。
    這能行？
    張強用力地拉開座椅，寂靜的辦公室裏當即響起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大夥睡得迷迷糊糊，抬頭一看，張強回來了，臉色難看，活像誰欠了他五百萬。
    孫萬森離他近，揉了揉眼皮問道：“強哥，吃飯了嗎？咋才回來呀。”
    張強臭著一張臉：“被領導喊去訓了一頓，還不是因為你們昨天被考核的事？哪兒還有空吃飯，領導都沒吃，被臨時叫走了，不然我還得在那兒替你們挨罵。”
    孫萬森趕緊從包裏拿出一袋麵包：“嚐嚐這個，我昨天從麵包店買的，本來打算中午吃，忘了。”
    張強沒接，他看清了麵包袋上的LOGO，這家的麵包很便宜，他才不吃。
    “我不吃，找點泡麵對付一口就行。”他起身往外走。
    走到辦公室門口，轉身一看，沒人跟著，臉色更難看了。
    張強摔門而去，“砰”的一聲，把熟睡的林默和劉暢都吵醒了。
    林默和劉暢皺了皺眉，又繼續趴在桌上睡了。
    隻有周凱、張偉傑等年輕人拿出手機玩起了遊戲。
    張偉傑還不忘調侃一旁的孫萬森：“強哥去買泡麵了，你不趕緊過去結賬？”
    孫萬森本就猶豫，雖然覺得當張強的狗腿子不值，但已經投了這麽多，現在放棄更虧。剛聽張偉傑這麽一說，還真就追了出去。
    辦公室的門開了又關，大夥徹底沒法睡了。眼看午休結束，林默起身準備下午要用的工具。
    茶水間裏，張強氣鼓鼓地吃著泡麵，孫萬森在一旁繼續當“孫子”：一會兒去買火腿腸，一會兒買冰汽水，等張強吃完，還幫忙收拾餐桌。
    張強問孫萬森：“上午辦公室這邊沒事吧？”
    孫萬森想了想：“沒事，就是有個戴黃帽子的人找林默說話，我離得遠，沒看清。”
    張強又問：“昨天那個安全女主管來過嗎？有沒有提考核的事？”
    孫萬森搖頭：“沒有，但我在對講機裏聽到有人提起韓經理。”
    “韓經理？”他昨天請吃飯的也有一位韓經理，難道是那位？
    張強頓時來了興致，“他來找林默麻煩了？”
    看來請人家吃飯還是有用的嘛，知道他和林默有過節，就幫他來收拾林默了。
    馮濤雖然是他的靠山，但是如果能搭上韓經理，貌似也不錯啊。
    誰能嫌棄自己靠山多呢？
    想到這兒，張強眼底多了一抹算計。
    林默，哼，給他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