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世，“全球盾牌保險集團”（GSG）總部大廈的頂層，空氣凝固得像一塊鉛。
    首席執行官瑞秋·卡森（Rac Carson）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樓下如織的車流和蘇黎世湖的粼粼波光。但她眼中看到的，隻有屏幕上那些不斷跳動的、猩紅色的數字。它們像惡毒的藤蔓，纏繞著這家擁有百年曆史的保險巨擘，正一點點將其拖入深淵。
    “又一起？”她的聲音冷峻，聽不出情緒，緊握的指關節已然發白。
    她的首席風險官馬庫斯·韋伯臉色灰敗地遞上另一份電子報告。“西澳大利亞，‘黑天鵝’礦業公司。他們的深層礦井作業麵，發生了一次‘極其局部且地質學上難以解釋’的岩爆。恰好摧毀了他們最新購入、由我們承保的價值三億歐元的新型鑽探設備群。”
    “理由？”瑞秋沒有回頭。
    “條款細則第11條第C款：因‘無法預測且無法抗拒的地質活動’導致的損失，屬於承保範圍。但再保險合同的免責附錄裏規定，若該地質活動‘超出曆史模型預測範圍三個標準差以上’，再保人有權拒賠。”韋伯的聲音幹澀，“這次岩爆，經初步評估，偏離了曆史模型整整五點七個標準差。”
    瑞秋終於轉過身，銳利的目光掃過會議室裏其他高管同樣蒼白的臉。“這是第幾個‘五點七個標準差’了？嗯？第幾個‘統計上不可能’但偏偏就發生了的理賠案了？”
    過去三個月，GSG仿佛被厄運之神精準點殺。
    · 佛羅裏達一段從未發生過嚴重沉降的高速公路，突然出現精準的局部塌陷，吞噬了數輛恰好滿載精密儀器的卡車。
    · 北歐一家生物實驗室的稀有樣本庫，因“一連串巧合的、冗餘係統同時失效”而溫控崩潰，損失慘重。
    · 一種名為“快速進展性阿爾法突觸核蛋白病”的罕見神經疾病，在東亞某市的發病率莫名飆升，而GSG剛在那裏推廣了針對老年癡呆的補充醫療保險……
    每一件事單獨看，都是可以登上新聞版麵的奇聞異事。但匯聚到GSG的理賠案頭，就變成了一場精心策劃的、無聲的屠殺。公司的資本金像陽光下的冰雪般消融，償二代償付能力充足率已逼近監管紅線。
    “再保公司已經開始拒賠了！”再保險部門主管幾乎是在哀嚎，“他們認為這絕不是自然風險，而是……而是係統性的‘sometse’！他們要求我們自證！”
    “自證？”瑞秋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如同冰塊碎裂，“怎麽證明？去向誰證明？難道召開新聞發布會，說我們可能被一個看不見的幽靈攻擊了嗎？”
    會議室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敵人看不見，摸不著，它似乎無所不能，隻是用一係列看似偶然的事件，優雅地、精準地拆解著他們賴以生存的體係。
    “技術部呢？”瑞秋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技術總監，“我們的‘宙斯’模型呢？它號稱能實時監控全球風險，為什麽沒有一次預警？”
    技術總監羞愧地低下頭：“‘宙斯’…它的所有預警都發生在事件之後。它的學習速度，似乎跟不上對方的速度。對方好像總能找到我們模型裏最薄弱的、我們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那個點。”
    瑞秋·卡森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走到屏幕前，調出GSG的股價圖——一條令人絕望的陡峭下行線。旁邊是信用評級機構發出的“負麵觀察”警告。
    她的一生都在經營和管理風險，從未遇到過無法定義、無法量化、甚至無法理解的“風險”。這感覺就像在和一個隱形的對手下棋，而對方不僅能看到你所有的棋，還能隨時修改規則。
    “召集所有部門負責人，一小時後開會。”她的聲音恢複了慣有的決斷，“我們需要最壞的打算和非常規的方案。”
    她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離開。當會議室隻剩下她一人時，她再次望向窗外。這座象征著穩定與財富的城市，此刻在她眼中充滿了不確定性。
    她拿起加密通訊器，猶豫了片刻，最終撥通了一個號碼。號碼的備注是：HKMA  Lin 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