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青山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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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深處,遠比陸平想象中更加廣闊。
他們一行人深入其中,沿著一條由幽藍色晶石鋪就的通道疾行,已經行進了數十裏,卻依然不見前方有任何場景的變化。
通道兩側的牆壁上,雕刻著上古水族朝拜神靈的圖案,每一幅都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從石壁中躍出。
玄璣真人麵前,漂浮著一隻金色的光影小鳥,不斷振翅,指向通道深處。
“加快速度。”玄璣真人沉聲道:“我能感覺到,前方有強烈的空間波動,那裏很可能就是主殿的核心。”
嶽守正緊隨其後,體表泛著淡淡的金色光澤,小心警惕著四周。
唐風與洛音音分列左右,也在全神戒備,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的變故。
陸平則走在隊伍中央,微皺著眉頭,從踏入這條通道起,他便有著一種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大殿深處窺探,與他體內的水文真解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共鳴。
玄璣真人敏銳地察覺到陸平的異樣,放緩腳步問道:“怎麽了,可有什麽發現?”
陸平閉目凝神片刻,搖了搖頭:“說不上來,隻是覺得……這條路,有些不對勁。”
陸平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一縷淡藍色的水屬靈力自丹田氣府湧出,在陸平掌心旋轉,最終化作一枚拳頭大小的水球,隱約可見當中二十七枚古老的“水文”虛影,在緩緩流轉。
陸平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它似乎……想為我指引方向。”
玄璣真人看了那水球一眼,緩緩點頭:“上古傳承,自有靈性,你既然能夠獲得真解認可,便循著這份感應前行,我來為你護法。”
“多謝前輩。”
陸平抱拳謝過,也不再猶豫,邁步向前。
隨著眾人深入,通道內的景象,也終於有了新的變化。
最初,隻是普通的石壁雕刻,漸漸開始出現一些懸浮在半空中的水珠,大小不一,小的如米粒,大的如拳頭,內部封印著各式各樣的光影,有遊魚擺尾,有海草搖曳,甚至還有模糊的人形虛影在演練某種水係功法。
“這是……水元宗曆代強者的修煉感悟烙印。”玄璣真人眼觀八方,作出定論,“若能參悟一二,對水屬功法的修行者大有裨益。”
隻是此刻殿外那兩頭凶獸的死鬥波,即便隔著重重殿牆與禁製,仍能感受到腳下地麵傳來的輕微震顫,幾人根本無暇停步。
前行約莫一炷香後,通道到了盡頭。
眾人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約百丈方圓的圓形廣場,光滑如鏡,倒映著穹頂流動的幽光,而在廣場中央,矗立著九根高達十丈的湛藍色晶柱,呈九宮格排列。
“停。”
玄璣真人抬手,神色凝重。
唐風眯起眼,仔細打量那九根晶柱:“師伯,這是……”
“你們看。”玄璣真人環顧一圈,沉聲道,“是我疏忽了,沒想到這殿中還有隱匿如此之深的迷陣。”
陸平順著玄璣真人指引的方向低頭看去,這才發現廣場深藍色的地麵上,隱約浮現出無數細密的銀色紋路,縱橫交錯,構成一幅複雜的圖案,連接的中心,正是那九根巨大的晶柱。
玄璣真人臉色難看,緩緩道:“這應是九宮迷天陣的簡化,常用作宗門的守護大陣,此陣不傷人,不殺生,隻困敵,一旦踏入,便會陷入無盡循環,除非找到陣眼破綻,否則便會永遠困在其中。”
嶽守正皺眉:“你既然知道此陣來曆,可有破解之法。”
“很難。”玄璣真人搖頭,“此陣借地脈水靈之力運轉,生生不息。而且,若是有人強行破陣,很可能會觸發隱藏的殺招,水元宗身為上古宗門,可不會隻設困陣不設殺陣。”
眾人不禁沉默,殿外兩隻上古凶獸隨時可能分出勝負,他們卻被困在此處,進退兩難。
玄璣真人思索半晌,忽然指向九根晶柱中位於東北角的一根:“九宮迷天陣,以九為基,暗合天地至理,但天道有缺,陣法亦不完美。那根晶柱頂端的缺損,應該便是此陣唯一的‘生門’了。”
眾人凝目望去,果然發現那根晶柱雖然看著與其他八根無異,通體湛藍,但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其頂端有一個極其細微的缺口,不仔細看根本難以察覺。
玄璣真人又道:“若是有人能以同源之力將其暫時阻隔,便能暫時打斷陣法運轉,開辟出一條安全通道。
“同源之力?”唐風看向陸平,“那這麽說,陸平先前所得的水文真解不就是與水元宗同根同源。”
陸平會意,上前一步:“讓我來試試。”
“小心。”玄璣真人叮囑,“陣法玄奧,一旦有誤,可能會引發反噬。”
陸平點了點頭,邁步踏入廣場,地麵的銀色紋路驟然亮起,九根晶柱同時震顫,柱身光華大盛,整個廣場的空間仿佛扭曲了一瞬,陸平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景象層層疊疊,幾乎要迷失方向。
那枚由水文真解凝聚的淡藍色水球,再度顯現,懸浮在陸平頭頂,二十七枚水文虛影,灑下一圈柔和光輝,將陸平周身三丈籠罩,果然不再受陣法的影響。
洛音音喜道:“果然有效!”
玄璣真人眼中也閃過一絲訝色,隨即麵露欣慰,水文真解乃水元宗核心傳承,對此陣有壓製之效,也在情理之中。
陸平一步步向前,每一步落下,腳下銀色紋路便亮起一片,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仿佛被某種力量強行撫平。他走得並不快,九根晶柱的光華,隨著他的靠近而逐漸增強,仿佛在抗拒,又如同在迎接。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丈……
陸平能清晰感受到,隨著不斷靠近,四周空氣中的水靈之氣變得粘稠如膠,每前進一步都需要耗費比平時多數倍的靈力,頭頂的水文真解的光華也開始有些飄忽,顯然承受著巨大地壓力。
“去。”
陸平輕喝一聲,精純的水屬靈力穿透那顆懸浮在麵前的水球,精準地沒入麵前晶柱頂端的缺口。
“嗡……!”
九根晶柱,在沉寂了片刻後,忽然劇烈震顫起來,柱身彌漫著的光芒瘋狂閃爍,整個廣場也開始搖晃,穹頂有碎石不斷地落下。
“穩住!”玄璣真人大喝,雙手結印,一道淡金色光幕將眾人籠罩。
與此同時,那根有著缺口的晶柱頂端,從缺口處驟然爆發出一團刺目的湛藍光華,如水流傾瀉,順著柱身流淌而下,而後去勢不減,繼續向著外圍流淌。
一條寬約三尺,筆直通往廣場對麵的“溪流”’,在地上的銀色紋路中浮現,靜靜流淌。
“快,這通道不會維持太久時間!”
玄璣真人當機立斷,率先踏入那條通道,嶽守正、唐風、洛音音三人也緊隨其後。
陸平收回頭頂水文真解,最後一個邁步,就在他踏出廣場範圍的瞬間,身後九根晶柱光華驟然熄滅,地麵的銀色紋路也重新隱沒,一切恢複如常。
“呼……”嶽守正長舒一口氣,抹了把額頭的汗,“上古宗門,果然手段通天。”
玄璣真人卻神色凝重:“前路也未必一帆風順,諸位還是小心為上。”
眾人這才繼續前行。
廣場後方,又是一條筆直通道卻與先前截然不同,兩側不再是石壁雕刻,而是……一片深邃的星空。
除了幾人腳下地麵,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深邃幽暗的虛空,有萬千星辰閃爍,行走其中,仿佛漫步於宇宙深處,那種浩瀚與渺小之感,令人心神震撼。
玄璣真人聲音有些顫抖,“竟是空間轉換之法,這是有人以無上神通,截取了一片星空,再投影於此。水元宗當年,究竟強到了何種地步……”
所有人都不覺呼吸加重,被這幅瑰麗卻詭異的景象所震懾了,在這片“星空通道”中行進了約莫半盞茶時間,前方才終於出現了光亮。
起初,隻是極其微弱的一點,隨著眾人靠近,才逐漸擴大,最終顯露出一閃高達十丈門“大門”
一扇,完全由流動的“水”構成的門。
水門波光粼粼,內部有無數景象流轉,巨浪滔天,蛟龍翻騰……
每一幅畫麵,都栩栩如生,仿佛門後便是另一個世界。
“到了。”玄璣真人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這扇門後,應該就是主殿真正的核心所在了。”
陸平走上前,伸出右手,輕輕觸碰那流動的水門。
“嗡……”
掌心接觸的瞬間,陸平體內水文真解中的二十七枚水文虛影自發浮現,環繞旋轉,最終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水門之中。
門內的景象,開始加速流轉,最終定格在一幅畫麵上。
一汪無垠大海,海麵翻湧,而在那大海中央,卻隻是矗立著一塊殘碑。
“轟!”
一聲巨響,畫麵驟然破碎,水門向這兩側分開,露出門後的景象。
那是一片無比廣闊的空間,高不知幾千丈,目之所及,也看不到邊際,隻有一片朦朧的虛空。
而在一切的中央,矗立著一物,正是畫麵中的那塊石碑
一塊殘缺,高達數百丈的巨碑。
碑體上有無數細密的裂痕,尤其在頂端,有一個巨大的的缺口,參差不齊,仿佛被人生生掰斷,隱約可見石碑內部有一縷光華流轉。
這塊巨碑,就這麽靜靜矗立在虛空中央,仿佛自天地初開便已存在,又將存續到時間盡頭。
凝望著這塊巨碑,唐風瞳孔收縮。
洛音音捂住了嘴。
嶽守正握緊了拳頭。
玄璣真人也隻覺得呼吸急促。
而陸平,在看見石碑的瞬間,整個人便僵住了。
二十七枚水文虛影,光芒大放,與巨碑產生了某種深層次的呼應。
陸平眼神有些迷離,喃喃道:“它……好像在呼喚我。”
完全出於本能的意識,陸平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向著巨碑走去。
嶽守正想要阻止,卻被玄璣真人攔住,“讓他去吧,有水文真解的認可,這石碑對他應該不會有危險。”
距離越近,這種共鳴感便越發強烈,陸平抬起頭,仰望著這塊高達數十丈的殘破巨碑,仿佛在看一位沉睡萬古的巨人。
陸平抬起右手,輕輕按在了碑身之上。
“轟!!!”
巨碑開始震顫。
二十七枚水文虛影,化作二十七道流光,瞬間沒入巨碑之中!
石碑表麵,那些歲月侵蝕的痕跡開始脫落,有文字浮現,露出下方原本的模樣。
陸平閉上了眼,恍惚“看”到了許多畫麵。
看到了一片汪洋,海中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這塊碑,便矗立在宮殿的正前方,有無數人影,在碑前朝拜。
看到一場毀天滅地的大戰,巨碑被一道巨手攥住,頂端崩碎,接著便是宮殿崩塌,大海幹涸,唯餘這塊殘碑,在時光中沉浮。
……
“唔!”陸平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石碑中傳來信息太多了,以陸平不過玉骨境的修為,強行接收這些上古記憶碎片,對他的神魂造成了極大負擔。
但陸平卻沒有鬆手,反而將左手也按了上去。
“轟隆!”
巨碑震顫到了一個極點,驟然爆發出一團直徑超過十丈的璀璨光華,衝天而起,撞入上方朦朧一片的虛空。
天幕被攪動,日月星辰的虛影開始瘋狂旋轉。
最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而就在漩渦出現的瞬間,整個空間開始震蕩,虛空泛起漣漪,仿佛承受不住這股力量。
玄璣真人死死盯著漩渦,臉色驟變,“不好,是空間通道!”
果然隨著玄璣真人的話語,在漩渦中央,浮現出一道身影,筆直墜落。
“嘭!”
那人重重砸在巨碑前的空地上,單膝跪地,緩緩起身。
一襲破爛黑袍,渾身浴血,而在那人手中,握著一柄冰藍長劍,此刻正散發著令人靈魂戰栗的寒意。
嶽守正瞬間瞪大雙眼,驚呼道:“厲天行!”
但下一刻,嶽守正便很快意識到不對,眼前的“厲天行”,氣息與之前截然不同,更強,更陰寒,甚至,已經不像是個人。
厲天行緩緩抬頭,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陸平頭頂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水文真解虛影上。
“水……元……宗!”沙啞、破碎的聲音,從厲天行喉中擠出,“擅入者,死!”
“吼!”
“昂!”
兩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幾乎同時從漩渦中傳出,兩道龐然大物,一先一後,緊隨其後地從漩渦中墜落!
大地震顫,正是先前分明鬥得兩敗俱傷的兩隻凶獸,此刻竟然摒棄仇恨,一致針對起傳入其中的陸平等人。
而且兩隻凶獸的狀態,也明顯變得大不一樣。
雷猙原本紫黑色的鱗甲,此刻有大半染上了詭異的血紅色,仿佛被鮮血浸透,眼中的暴戾與瘋狂幾乎要溢出來,周身跳躍的雷光中也摻雜著一絲血色。
地龍鼇那身土黃色的龜甲,此刻也有大片區域化作了暗紅色,仿佛有岩漿在甲殼下流動。金色的瞳孔化作赤紅,鼻息間也不斷吞吐著灼熱的血色霧氣。
玄璣真人臉色難看,“這兩隻凶獸,似乎被某種力量所侵蝕了。”
話音未落,漩渦再次出現波動。
這一次,是三道身影並肩落下。
當中那人一襲青袍,麵容儒雅,正是雲宸真人,而皇甫敬一手攙扶著嶽遊,立在雲宸真人身後,神色警惕。
唐風頓時驚喜道:“師尊!”
玄璣真人也鬆了口氣:“雲宸師兄,皇甫府君。”
雲宸真人目光掃過全場,在看到那兩隻狀態詭異的凶獸時,瞳孔微微一縮,但很快恢複平靜,衝著玄璣真人微微點頭,隨即目光落在陸平身上,尤其是在陸平頭頂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水文真解虛影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看來我們來晚了一步。”
雲宸真人身形一轉,出現在陸平等人身側,“不過,似乎也不算太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