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2章 無聲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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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黎隊通過電話之後,我一連好幾天都心神不寧。
我把店門口那塊“東主有喜,休業一天”的牌子,改成了“東主有恙,暫不營業”。
一方麵,我的身體確實需要靜養,那純陽天火符的後勁太大了,我感覺自己像是大病了一場,每天都昏昏沉沉的。另一方麵,我也是怕了。黎隊的話,像一根刺一樣紮在我心裏。我怕那個俱樂部的殘餘勢力找上門來,也怕警察真的把我請去喝茶。
我就這麽把自己關在店裏,當起了縮頭烏龜。每天除了打坐調息,就是翻來覆去地看爺爺那本《翰魂秘術》,希望能從裏麵找到一些能快速恢複元氣,或者能隱匿自身氣息的法門。
可我心裏很亂,根本靜不下心來。
就這麽過了大概一個星期,我的身體好了不少,至少行動自如了,但心裏那股子煩躁和不安,卻一點沒少。
這天下午,我正坐在裏屋,對著一盞油燈發呆,店門口的風鈴,突然“叮鈴”一聲響了。
我一個激靈,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誰?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麻煩找上門了!
我屏住呼吸,悄悄地走到店堂,從門簾的縫隙裏往外看。
門口站著的,不是我想象中的警察,也不是凶神惡煞的黑社會。
而是一個看起來年紀很大,但身板挺得筆直的老太太。
她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深色連衣裙,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雖然臉上布滿了皺紋,但那股子從容優雅的氣質,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她手裏拄著一根精致的木質拐杖,正安靜地打量著我店裏掛著的那些油紙傘,眼神裏帶著一絲好奇和探尋。
我稍微鬆了口氣。看樣子,不像來找麻煩的。
但我的心還是提著。經曆了這麽多事,我已經有點草木皆兵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裏屋走了出來。
“阿姨,不好意思,我們店這幾天不營業。”我隔著櫃台,客氣但疏離地說道。
老太太聽到我的聲音,轉過頭來。她的目光很溫和,但又帶著一種能看透人心的銳利。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後微微一笑。
“你就是白老板吧?”她的聲音很輕柔,帶著一種老派的、慢條斯理的腔調,“我姓秦。是聽一位朋友介紹,才冒昧找上門的。”
朋友介紹?我心裏犯起了嘀咕。我這生意,知道內情的,掰著手指頭都數得過來。除了王奶奶,就是黎隊他們……難道是黎隊?
“我不知道您說的是哪位朋友。”我搖了搖頭,“阿姨,我就是個賣傘的,做的都是普通生意。您要是想買傘,等我過幾天重新開張了再來吧。”
我還是老一套說辭,先把自己撇幹淨再說。我現在是真的怕了,一點因果都不想再沾。
“白老板,你別緊張。”秦阿姨似乎看出了我的戒備,她往前走了兩步,輕聲說道,“我的那位朋友,他姓李,是個警察。”
李?警察?
我腦子轉了一下,猛地想起來,是那個因為老婆的怨魂,差點家破人亡的李大成!
當初事了之後,黎隊他們為了保密,對外宣稱是普通刑事案件,李大成也調去了別的區。我跟他後來就再沒聯係過了。沒想到,他竟然會把我的事告訴別人。
“我……我不認識什麽姓李的警察。”我嘴上還在硬撐。
秦阿姨看著我,歎了口氣,眼神裏流露出一股深深的悲傷。
“白老板,我知道我的請求很唐突,也知道你這裏有你這裏的規矩。”她把拐杖輕輕放在櫃台上,從隨身帶著的一個精致手包裏,拿出了一張照片。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我的孫女。”
她把照片,輕輕地推到了我的麵前。
照片上,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年輕女孩。她穿著一身潔白的芭蕾舞裙,踮著腳尖,在聚光燈下,做出一個優美的舞蹈姿勢。她的臉上,帶著自信而燦爛的笑容,整個人就像一個發光的天使。
可是,我用左眼看去,卻能清楚地看到,照片上的女孩,雖然笑著,但她的靈魂影像,卻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死寂的灰色氣息包裹著。
這女孩,已經死了。而且,死的時候,心裏充滿了絕望。
“她叫小雅。”秦阿姨看著照片,眼神裏全是化不開的疼愛和悲傷,“她曾是這個城市最有天賦的芭蕾舞者。所有人都說,她將來會成為世界級的舞蹈家。”
“可是,三年前,一場意外,讓她……再也聽不見聲音了。”
秦阿姨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
“對於一個舞者來說,聽不見音樂,就等於被折斷了翅膀。從那以後,她就變了。她把自己關在舞蹈室裏,不吃不喝,一遍又一遍地跳,可是,她再也找不到節拍了。她變得暴躁,易怒,最後……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一年前,她從舞蹈室的窗戶,跳了下去。穿著她最愛的那身舞裙。”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一個本該在舞台上閃閃發光的天才,就這麽隕落了。
“她去世之後,我一直覺得,她沒有走。”秦阿姨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我總感覺,她還在那個舞蹈室裏。我請過很多人去看,有和尚,有道士,他們都說,那孩子執念太深,聽不見引路的聲音,沒辦法去她該去的地方。”
“直到前幾天,我偶然遇到了李警官。他當年,也負責過我孫女的案子。他聽說了我的煩惱,猶豫了很久,最後告訴了我你的地址。他說,也許,隻有你能幫到我。”
秦阿姨抬起頭,用一種近乎懇求的眼神看著我:“白老板,我知道這很為難你。但是,我求求你,幫幫小雅吧。她已經夠苦了,我不想她連死了,都得不到安寧。”
“隻要你能讓她安心地走,我……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我看著她那張布滿淚痕的臉,看著照片上那個本該擁有光明未來的女孩,心裏那點因為害怕而築起的圍牆,開始一點點地崩塌。
我怕麻煩,我怕因果。
可是,我爺爺教我翰魂之術,是為了什麽?
不就是為了渡這些心有執念,無法往生的魂魄嗎?
如果因為害怕,就對這樣的苦主視而不見,那我跟那些玩弄鬼神,草菅人命的邪教,又有什麽區別?那我這身本事,留著還有什麽用?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後,我抬起頭,看著秦阿姨,緩緩地點了點頭。
“阿姨,錢就不用提了。”我把那張照片推了回去,輕聲說道,“你把舞蹈室的地址和鑰匙給我吧。”
“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