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浮一大白、當浮一大白啊！”
    徐懷瑾很是激動的端起酒杯，同時還不忘給高陽也比了一個大拇指，現學現用的來了一句，“掌櫃的，我也給你點個讚！”
    一旁看熱鬧的陸童實在沒忍住好奇的問了一句，“徐先生，看您這意思是認可我相公他的言論了？”
    徐懷瑾放下酒杯，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縣之地的人才亦可治理一個國家這句話絕非妄言，且有跡可循。夫人閑暇時可以翻翻史書，您就不難發現，每每改朝換代之際，高居廟堂的那些從龍之臣幾乎都是開國之君的鄉黨，有些甚至都是一個村子裏出來的兒時玩伴，大字不識一個的那種。然，史書中所記載的所有盛世均出現在開國初期那百十年左右，曆朝曆代皆是如此！細思極恐、細思極恐啊！”
    這下陸童傻眼了，雖然她不確定徐懷瑾說的這些是否屬實，但人家跟你翻數據你就沒招，因為這種有據可查的事兒八成假不了。那就意味著秀才和自家相公的觀點是一致的，真就是在街上隨便劃拉點人就有可能治理好一個國家，甚至還會比那些自詡名家的大儒們治理的還要好，這他媽上哪說理去。
    高陽察覺出陸童的迷茫，遂握住了她的手輕拍兩下以示安慰。
    “秀才啊，你也別著相了！沒啥細思極恐的，這事兒想開了其實很簡單，說白了就是利益再分配的問題。開國初期那幫泥腿子哪懂這些，身處高位封妻萌子有酒喝有肉吃就滿足了，多餘時間治理一下國家安撫一下黎民，隻要不打仗，再沒有大規模天災，用不了幾十年便可呈現出太平盛世的雛形。因為這是資本的發展期，肉太多，根本吃不完，所以國朝就會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盛世繁華的景象。”
    徐懷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繼而無不感慨的說道：“先賢們常常勸誡學子要知行合一，不光要明白還要去做。我認為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放下手中萬卷書出來走這萬裏路，不然怎麽可能聽到這麽鞭辟入裏的言論，掌櫃的大才，識之我幸、實之我幸啊！”
    陸童聽到自家相公被人誇獎，簡直比誇她自己還高興，
    “畫劍，來桶原漿、再開個小魚花生拿來。”
    “好嘞！”
    “相公啊，我看你不咋愛喝白酒，那你就陪徐秀才喝麥酒吧！”
    “行吧！那你讓畫劍給我拿涼的。”
    片刻後，一嘴沫子的徐懷瑾滿眼不敢置信的問高陽，“這這這個什麽麥酒居然是涼的？”
    “對啊！冰鎮的它可不就是涼的嗎。”
    徐懷瑾有些無語，心道我還不知道冰鎮的就是涼的。
    “可這這天氣……？”
    “哦，我明白了，徐秀才你是想問這大熱天哪來的冰吧？”
    徐懷瑾目光灼灼的看著高陽，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結果高大掌櫃不按常理出牌，一句“從城外拉回來的”直接把徐秀才幹破防了。
    心累的徐懷瑾默默的拿起了筷子，決定以後盡量不和這兩口子打聯連，否則真的容易被氣死。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眼瞅著喝光了三瓶白酒外加一大桶原漿啤酒的徐秀才居然啥事兒沒有，不但說話絲毫不走板兒，就連眼神都依舊那麽清澈。高陽心下不由暗暗咋舌，佩服這小身板子是特麽真能喝啊，這要是跟霍無疾對上了，倆人沒準還真能照量照量。
    “咦？”
    心念驟起，高陽突然萌生出一個惡趣味。
    “媳婦兒媳婦兒……！”
    高陽隔著窗戶朝客棧大堂裏喊了一嗓子，早已回屋哄孩子的陸童被書劍推了過來。
    “你倆吃完了？那就換個地方喝茶去吧，這兒我讓葉關收拾。”
    “趕趟兒，一會兒再收拾也不遲。” 高陽隨意的擺了擺手。
    “媳婦兒……！”
    高陽起身趴在窗戶框子上湊到陸童耳邊悄聲問道：“你覺得徐秀才這人咋樣？”
    “啥玩意咋樣？”
    陸童懵了，“相公你不會是也想訛他點啥吧？這……這難度係數恐怕不小啊，按店裏正常價目算，你倆這一頓飯小一萬兩銀子吃出去了，你就是讓徐秀才攤一半兒他也攤不起呀？趕你講話了，賣了他他都不值這個價兒！”
    “操！”
    高陽一頭黑線飄過，
    “媳婦兒你跟我扯啥呢，我啥時候說要訛他了。我是問你，你看徐秀才的人品咋樣，值不值得我送他一場潑天富貴。”
    陸童白了高陽一眼，“我哪知道徐先生人品咋樣，之前又沒接觸過他。再說了，你想幫助他並送他富貴這事兒你跟我說幹啥，你願意幫就幫願意送就送唄，大街上要飯的你都能扔塊兒銀錠子聽個響呢、何況這坐一張桌上陪你嘮一下午嗑的秀才了。你願意送多少就送多少，後院兒還有好些筐銅板和現銀呢，隨便拿，不然放那也礙事。”
    待到陸童說完，高陽都快把臉抽抽成葡萄幹了。
    用力的搓了搓，讓自己顯得沒那麽尷尬後才又和顏悅色的小聲說道：“媳婦兒啊，我說的是潑天的富貴，不是尋常那種給倆零花錢兒的小幫小助。我是這麽想的，左右之前牛逼也吹出去了，不如就直接幫著小九物色一套班底，咱用實踐檢驗真理，看看這幫來自底層的草根到底能不能創造出一個朗朗乾坤。”
    陸童有些心累，“唉~相公啊！你就鐵了心的一定要推那個九公主上位唄？”
    高陽隔著窗戶伸手拍了拍陸童的肩膀，“媳婦兒啊，你家爺們兒我是啥人你還不清楚嗎？所以注定是既成事實的事兒你就不用再質疑了。你隻需幫我分析分析這徐秀才行不行就完了，相公我這也算給你一個參與的機會，萬一這老小子不負眾望真能幹出一番成績，你這個幕後參謀不是也能與有榮焉嗎？”
    “那他要是不行呢，我不也得跟著挨噴嗎？到時候你肯定會賴我說當初就是你推薦的！”
    說完，陸童還狠狠地瞪了高陽一眼。
    “怎麽可能！他要真不行的話都不用咱動手小九就收拾他了。而且隻要咱不承認，無論外麵傳成啥樣都跟咱沒關係，就當沒這事兒唄！”
    陸童冷哼，“就是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唄？”
    “對對對！媳婦兒我發現你幹別的不行，學東西、尤其是學我說話可快了，真的，我這點壓箱底兒的三七疙瘩話兒在你這兒是一點都沒糟盡，那是張嘴就來啊！”
    “你給我滾一邊兒去，誰跟你似的天天沒個正形張嘴就胡說八道。”
    高陽笑了，“你不用跟我扯這些，你就說你參不參與就完了？”
    “參與，憑什麽不參與！”
    輪椅上的陸童挺直了腰板煞有其事的講道：“這種改朝換代足以寫進史書的大項目我怎麽可能讓你自己胡來？”
    “咱這樣，徐先生這邊具體行不行你自己定，我不管。但我要替劍閣要兩個進入新朝中樞的名額，不多，文武各一即可。隻要你那個小九能同意，我就能說動師尊派出劍閣弟子助她在權力更迭期間維穩。怎麽樣，我的這份大禮是不是比你那個窮秀才有誠意多了，就問你同不同意吧？”
    “啪！”
    高陽雙掌一擊，
    “媳婦兒啊，雖然我不清楚你是咋想的，一個江湖門派跟朝廷摻和個雞毛，但這不妨礙我支持你的決定，所以不用等小九同意，我就能替她做主，給你們劍閣這次登堂入室的機會！”
    “呦呦呦……！這還沒咋地呢就能替人家做主了？嘖嘖嘖……這關係也不像是普通朋友啊？”
    “滾他媽犢子，少拿老子開涮，沒事回屋哄孩子去吧！”
    高陽一甩劑子罵罵咧咧的重新落座。
    “哈哈哈……！”
    陸童卻是放聲大笑起來，
    “哎哎哎相公你別急啊，我還沒說完呢，我是想誇你和小九情比金堅！不對不對，一著急用錯成語了，重說啊！我是想誇你和小九之間友情似水，平淡且純淨，關鍵是，還特麽解渴！哈哈哈……我哄孩子去了，你倆慢慢聊吧！”
    徐懷瑾下意識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略微有些尷尬的誇了一句，“掌櫃的，尊夫人的性格還真是夠爽利的。”
    高陽搖頭苦笑，繼而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誰知道了呢？頭兩年也不這樣啊！瞅著挺文靜一姑娘，這咋生完孩子一下就變這麽豪放了呢？”
    徐懷瑾也不知該說點啥，隻能起身拱手告辭，“感謝高大掌櫃今日的盛情款待，讓我這個窮秀才知道這世間居然還有如此珍饈美食，簡直是不枉此生啊！若掌櫃的再無其他事徐某便不再叨擾了，這就準備告辭回……”
    “不忙走不忙走，話沒嘮完呢走啥！來來來……坐坐坐……！”
    說話間高陽起身又將徐懷瑾按在了椅子上，
    “老徐啊，之前嘮的那些都是酒嗑，你就當是閑扯犢子了。現在要說的才是正事兒，因為酒後吐真嘛，哈哈哈！對了秀才，你沒喝多吧？”
    徐懷瑾麵露苦笑，有些尷尬的說道：“微醺、微醺！”
    “微醺也不怕，能聽明白話記住事兒就行！”
    說完高陽將桌上的白酒瓶子全都推到徐懷瑾麵前，
    “這幾個空瓶子給你了，一會兒你走時拿著，然後隨便找家當鋪賣了即可。所獲銀兩足夠你置辦幾身行頭外加采買歸鄉之物了，而且還能有不少富餘。不過我要說重點不在這兒，而是你得抓緊，因為幾日後我便要南下回家省親，若你返鄉路上不想遇到歹人最好是跟我們一起走，我們這邊人多，護你周全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等到了內陸州府，什麽時候你認為安全了什麽時候可以隨時脫離隊伍，不知道我這麽說你可明白？”
    徐懷瑾想了想，先是點頭說了一句客套話，“不難理解，掌櫃的有心了！”
    然後才略微有些遲疑的問高陽，“恐怕這不是您要對我說的正事兒吧？”
    “不愧是秀才，這腦子就是夠用！”
    不給徐懷瑾謙虛的機會高陽又隨口問了一句，“我記得咱倆以前嘮嗑時你好像說過你老家是揚州府的吧？
    徐懷瑾淡淡一笑，“我也記得高大掌櫃您老家是錢塘府的。”
    高陽哈哈大笑，“那我還記得你尚未成親，家中現有一老母由胞弟照看。”
    “那我也記得掌櫃的您說過，您是族中庶子的庶子，簡稱庶中庶。”
    “啪！”
    高陽打了一個響指，
    “哈哈，全中！秀才，你這腦子行啊！我都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庶中庶的典故。行了，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那就直奔主題吧，我這次回錢塘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待不了多久就會帶夫人去京城遊玩，正好你老家離京城也不遠，而且你不是說也在京城住過幾年嗎，所以我尋思你回家後要沒啥事兒就去給我當向導唄，帶我領略一下大乾京師的風土人情如何？放心，你的一應吃喝用度全都算我的，怎麽樣，這算正事兒不？”
    徐懷瑾懵了，“合著掌櫃的你跟我繞了半天就為這事兒？”
    高陽指了指自己的大臉盤子，“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
    徐懷瑾聞言急忙擺手，繼而一邊搖頭苦笑一邊說道：“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有人把出門遊玩叫做辦正事兒的。不過既然高大掌櫃盛情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陪你去辦一辦這所謂的正事兒吧，反正揚州府距離京師也不遠！不過咱可有言在先，京城咋說也算我半個老家，屆時掌櫃的一定要給我個機會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別的不敢保證，鹽水鴨管飽如何？”
    “嘿嘿嘿~~！”
    高陽笑著用手指頭點了點徐懷瑾，
    “老徐啊，敢不敢再給我來碗鴨血粉絲湯嚐嚐？”
    ”嗬嗬嗬~~~~”
    徐懷瑾同樣笑著指了回來，“我若是再加一屜小籠包閣下該如何應對？”
    “哈哈哈……！”
    高陽放聲大笑，
    “那就造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