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裏彌漫著一股奇特的氣味——焊錫的金屬味、臭氧的靜電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像是雨後空氣般的清新感，那是淩天自製的靈能散熱劑正在機箱裏工作的證明。
    三塊屏幕在淩天的桌前亮著微光。左邊屏幕上是昨晚拍到的龍影數據，頻譜圖像瀑布般不斷刷新；中間是基於本市3D地圖的能量監控界麵，細微的能量流動在網格化城市背景上若隱若現；右邊則是代碼編輯器，淩天正在編寫新的分析算法。
    “基本的生存反應健全，但更複雜的、與人交互的社會行為幾乎是一片空白。“淩天低聲自語，目光從屏幕移向蜷縮在角落沙發上的少女。
    她身上蓋著他的外套，過大尺寸讓她看起來更加嬌小。她一動不動，睜著清澈但空洞的眼睛，觀察著房間裏閃爍的燈光和屏幕上的變化，像一隻誤入現代叢林的原始生物。
    淩天遞給她一瓶營養液和一根能量棒。她模仿他的動作，笨拙地嚐試打開包裝，手指卻不聽使喚。淩天歎了口氣，幫她擰開瓶蓋，內心記錄著觀察結果：“精細動**調性弱，但具備基礎的模仿學習能力。“
    他將注意力轉回屏幕，正式將少女編號為“樣本SC01“。從抽屜裏翻出一個舊運動手環，淩天熟練地焊接上幾個微型芯片和傳感器。焊槍閃爍的藍光映在他專注的臉上。
    “心率、皮電反應、基礎能量波動監測…“他喃喃自語，將改裝好的手環戴在她纖細的手腕上。屏幕顯示著穩定的綠色基線波形。
    測試開始。
    淩天在平板電腦上調出經過標準化的情緒圖片。喜悅、平靜的麵孔讓她毫無反應，監測器數值平穩。悲傷和憤怒的圖片讓她眼神有輕微波動，數值出現微小起伏。
    最後是一張猙獰的鬼臉圖。
    她的麵部表情幾乎沒有變化，但她的瞳孔在瞬間急劇收縮，仿佛爬行動物般變成一條細窄的豎線，隨即又恢複圓形。同時，她身邊空氣中的塵埃仿佛停滯了零點幾秒。
    監測器發出短促的“嘀“聲，屏幕上的波形從綠色正弦波陡然升高，變為橙色尖峰，隨後快速回落。
    “生理應激反應與麵部情緒反饋分離…“淩天快速記錄，“對模擬的負麵刺激，能量溢出效應顯著但短暫。“
    測試間隙，淩天調試設備時一段校準音頻意外播放出幾個音符。他立即注意到，當某個特定頻率響起時，少女原本空洞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絲極難察覺的聚焦，監測器上的基礎能量讀數同步出現規律的諧波共振，那波形特征讓他聯想到一種古老樂器——阮的空弦音，空靈而寂寥。更奇特的是，空氣中的塵埃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編排，在她周身形成細微的漩渦狀紋路，這與他之前看到的惡意觸發時的狂暴能量溢出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種…愉悅的共鳴。
    “"阮"的空弦音…加上這獨特的共鳴聲波特征。“淩天沉吟片刻，在日誌的編號旁加了一個標注：“暫稱：阮聲。“一個基於觀測數據的中性代號，就此誕生。
    淩天習慣性地刷新了他標記為“潛在信息源“的幾個知識區和科技區UP主的動態。一條新推送引起他的注意——“瞳學長“剛發布的視頻：《信息熵與民俗符號學：對“九龍廣場龍影“事件的跨維度解讀假說》。視頻下方的評論區裏，幾條被頂到前排的熱評提到了“官方清掃隊已經開始行動“、“能量痕跡被專業手段抹除“之類的模糊說法。
    視頻簡介裏的幾個關鍵詞讓淩天挑眉：“高維投影“、“規則扭曲“、“信息糾纏“。他默默將視頻加入待播列表，“方**獨特，假設大膽。有待驗證其數據可靠性。“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能量監控界麵，最近這類異常事件的討論熱度異常飆升，通常這意味著水麵之下某些專業的“清潔力量“也開始活躍了。
    突然，粗暴的敲門聲打破了公寓的平靜。
    “淩天！開門！街道統一排查電路安全！整棟樓就你家電表昨天記錄異常波動！快開門！“
    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和催促，那種公事公辦的語氣裏藏著對被麻煩事打擾的強烈不滿。
    阮聲的身體猛地一顫！
    監測器瞬間發出遠比之前測試更為刺耳的尖銳鳴響！紅色鋸齒波劇烈跳動，峰值陡增並持續高位震蕩！
    她手中握著的玻璃杯，內部憑空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裂紋，“哢嚓“一聲輕響，化為一堆碎片，水灑落在她身上和沙發上。
    淩天的地脈視覺瞬間開啟——他看到的並非簡單光流：門外那股渾濁的、帶著不耐煩與猜疑的負麵情緒能量，如同雜亂無章的噪音波形試圖滲入。而阮聲體內溢出的那一縷金色流光，卻帶著某種絕對的“秩序“意味，它並非暴力擊碎入侵者，而是如同一位精準的編曲家，將雜亂噪音“編譯“重組為一段轉瞬即逝的、和諧卻無意義的低沉吟嗡，隨後徹底消散。物理上的體現便是玻璃杯那均勻而詭異的裂痕——每一道裂紋都遵循著某種難以理解的數學規律。
    “外部惡意直接觸發！“淩天內心警報大作。他立刻朝門外喊了一聲“稍等！馬上來！“，同時一個箭步上前，小心而快速地拂開阮聲腿上的玻璃碎屑，確認她沒有受傷，然後用身體擋住她和現場，這才轉身去開門。
    開門後，一位麵帶慍色的街道工作人員站在門外，手中的登記板像是審判的武器。她的目光先是掃過屋內，在淩天桌上那台布滿外接探頭和閃爍燈光的怪異主機上停留了半秒，眉頭皺得更緊了，然後才試圖越過淩天的肩膀看向他身後。
    “怎麽回事啊？整棟樓就你家電表昨天異常波動！“她催促道。
    “可能是昨晚渲染視頻超頻了。“淩天保持語氣平穩，側身擋住視線，“已經恢複正常了，您看。“他指向門外的電表，同時手機快速調出電費繳納記錄展示給她。
    配合的態度和及時的證據迅速平息了對方的疑慮。工作人員嘟囔著記錄了幾句，轉身離開。
    門一關上，淩天立刻反鎖。他再次檢查了阮聲的手和腿部，確認沒有任何劃傷，然後才仔細檢查那些玻璃碎片：裂紋均勻，找不到任何受力點。
    回看監測器記錄的數據峰值，結合地脈視覺看到的景象，淩天在電子日誌中快速輸入：
    >假設SC0101（第一法則：惡意感應）：樣本SC01（阮聲）的能量觸發機製與外界指向其自身的強烈負麵情緒（尤其是惡意）高度相關。表現為一種被動的、規則性的自衛式能量溢出，具有“中和“或“排斥“特性。能量釋放精度高，副作用（物理顯現）可控。
    他的眼神變得熾熱，“不是偶然現象！是可總結、可預測的規則！這發現……是突破性的！“然而，興奮之餘，一種與純粹研究目的相悖的念頭悄然浮現：將這個對惡意如此敏感的存在置於複雜險惡的外部環境中，是否是最優選擇？這個念頭清晰得如同一個需要被單獨分類和分析的非理性幹擾項。
    清理碎片，給阮聲找來幹淨衣服。過程中，阮聲隻是被動配合，眼神依舊純淨空洞，仿佛剛才那劇烈的、近乎藝術般精準的能量編排，隻是這具軀殼深處某個沉睡本能的微弱悸動。這種極致的反差讓淩天在理性興奮之餘，心底那絲想要隔絕外界一切惡意的念頭愈發清晰。
    就在這時，桌上電腦傳來刺耳的警報聲。城市能量監控界麵彈出紅色警告框。
    【警告】：檢測到高純度能量源（標記為#T02），強度等級：高。移動模式分析：定向掃描。坐標：[XXX, YYY]，正在向本區域移動。
    3D地圖上，一個醒目的紅點正在網格化街區上快速移動。
    淩天臉色瞬間凝重：“是專業的"清道夫"！在用"之"字形路線高效掃描背景靈脈的異常擾動……“他的目光掃過阮聲，“我和SC01就是最大的異常點！“
    他立刻起身，開始快速收拾關鍵設備、硬盤和工具，塞進一個大型戰術雙肩包。“協議"潛行"啟動。此地已暴露。“
    最後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個不斷逼近的紅點，又看了一眼安靜得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阮聲，淩天深吸一口氣。
    狩獵開始了。但獵人是誰，獵物又是誰，還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