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工作室裏，氣氛像是凝固的膠水，沉重而粘滯。
    淩天摘下眼鏡，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過度使用地脈視覺的後遺症開始顯現，視線邊緣有細小的數字殘影閃爍不定，像是壞掉的顯示器。他下意識地調取了一個自我診斷程序，腦海中浮現出一行數據：[神經疲勞度：67%，建議休息]。
    岩罡一言不發地檢查著隨身裝備，動作標準得像是在執行軍事任務。他仔細查看防彈背心上每一個搭扣，手指拂過肩帶，尋找任何不正常的磨損或殘留物。然後他取出一個小型手持檢測儀，沉默地掃描著自己外套的袖口和衣領。
    墨影的聲音從角落的音響裏傳來，打破了沉寂：“生理數據監測顯示，某位老板的大腦快要過熱宕機了。需要我給你訂個冰桶降溫嗎？”
    淩天沒理會她的調侃，目光落在角落裏的阮聲身上。她似乎完全沒感受到剛才的驚險，正小口小口地啃著一包薯片，眼睛專注地盯著包裝袋上的營養成分表，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有趣的文字。
    “老板。”岩罡突然開口，聲音平穩但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道。
    淩天抬頭，對上他銳利的目光。
    “剛才那一下……”岩罡斟酌著用詞，“我感覺很不尋常，不像隻是設備故障。是為了直播效果做的特殊安排嗎？”
    淩天的大腦飛速運轉，計算著各種回答的可能後果。[直接否認：可信度85%，但會引發更多疑問。部分承認：可信度92%，能轉移焦點]。他選擇了一個半真半假的答案。
    “不是劇本。”淩天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副研究人員般的坦誠表情，“罡哥，你的感覺沒錯。聲聲的體質很特殊，她會無意識地放大和影響周圍的能量場，像一個人形高靈敏度傳感器，有時也會帶來難以預料的幹擾。剛才那種脈衝，很可能就是她受到刺激後的應激反應。”
    他停頓了一下，觀察岩罡的反應。對方的表情沒有變化，但眼神微微閃爍。
    “具體原理我還不清楚，”淩天繼續說，這是真話，“這也是我保護並研究她的原因。”
    岩罡沉默了幾秒鍾，然後緩緩點頭：“明白了。特殊體質……我了解了。”
    但他之後在據點內移動時，總是有意無意地與阮聲保持著一定距離。當阮聲起身去拿第二包零食時，岩罡的身體有幾乎難以察覺的緊繃，像是獵豹感知到不可預測的運動。
    淩天將這些細節收入眼中，但沒有說破。他轉身麵向電腦，開始下一步計劃。
    “墨影，把直播原始數據調出來，標記T+12:34到T+12:37的片段。”
    屏幕上立刻出現三個不同角度的視頻窗口。淩天放大阮臉部的特寫，在她眼中那道金光閃現的瞬間暫停。
    “嘖嘖，這效果，”墨影吹了個口哨，“比好萊塢特效還帶感。你要怎麽解釋這個小驚喜？”
    淩天沒有回答，手指在鍵盤上飛舞。他編寫了一個自定義濾鏡算法，給那幾幀畫麵添加了動態模糊和強光過曝效果。經過處理後，阮聲眼中的金光變成了一道強烈的鏡頭光暈，看起來完全像是設備受到強電磁脈衝幹擾的結果。
    “聰明，”墨影評價道，“但是老板，你真的認為那種‘巧合共振’的理論能忽悠所有人嗎？”
    “群體的記憶隻有七秒，”淩天平靜地說，“他們會自己幫我補完邏輯。”
    接下來是重頭戲。淩天打開文檔，開始撰寫那篇後來被奉為“科學驅鬼聖經”的文章——《“雙芯鬼屋”超自然事件全數據分析：論定向能量脈衝與結構共振的耦合現象》。
    他先插入經過處理的視頻截圖和“脈衝”發生時的音頻頻譜圖，然後開始編造數據。淩天虛構了一組精確到小數點後六位的頻率讀數，聲稱那是他的設備捕捉到的“超高頻脈衝”。他引用麥克斯韋方程組和電磁場理論，推導出脈衝能量密度；用傅裏葉分析將所謂的“脈衝信號”分解；甚至畫了一個建築結構共振模型，計算出老房子的固有頻率恰好能與他的設備產生耦合效應。
    文章最後，他一本正經地得出結論：此次事件是一次極其罕見的自然現象與人工探測的巧合互動，為研究特定建築環境中的電磁異常提供了寶貴數據。
    “完活兒，”淩天按下發布鍵，“讓子彈飛一會兒。”
    幾乎立刻，評論和彈幕開始湧入。
    【雖然看不懂，但大受震撼！給大佬跪了！】
    【這數據分析，理工男狂喜！】
    【山海君是不是哪個研究所的大佬出來降維打擊啊？】
    【等等，切倫科夫輻射需要帶電粒子超光速運動吧？這怎麽在空氣中實現的？】
    【前麵的，你沒看文章裏說的局部電離效應嗎？】
    【沒人覺得那個突然安靜的妹子很詭異嗎？】
    【↑↑↑劇本演員罷了，這麽認真幹嘛】
    淩天瀏覽著反饋，嘴角微微上揚。正如他預測的，大多數人被華麗的數據和術語震懾，少數質疑聲被更龐大的“不明覺厲”群體淹沒。
    “老板，你的粉絲數正在指數級增長，”墨影報告道，“硬幣打賞已經夠再買十張RTX9090了。不過...”
    她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有隻不請自來的小老鼠。”
    屏幕上彈出一個網絡安全監控窗口，顯示出一段複雜的訪問日誌。
    “剛才有個手很潮但路子很野的家夥，想扒咱們直播的原始數據流，特別是阮聲出鏡的那幾秒。”墨影的聲音冷了下來，“手法老派，像是某種行業內部人士，不像一般的黑客。我把他擋回去了，但他臨走前順手留下了這個‘名片’——”
    一個簡化的龍形LOGO水印出現在屏幕中央，線條古樸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
    淩天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他認得這個標誌——在某個他不願回憶的夜晚，追殺他的人身上就有類似的標記。
    “墨影，給我們所有人，尤其是聲聲，做一次徹底的網絡身份‘加密’和‘隔離’。級別提到最高。”
    “已經在做了。放心吧老板，想從我這挖洞，他們還嫩點。不過……”墨影停頓了一下，“看來我們真的被盯上了。”
    淩天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陣精神上的疲憊襲來。太陽穴的跳動更加明顯了，視線邊緣的數字殘影幾乎連成一片。
    就在這時，阮聲忽然走了過來。她歪著頭看了看淩天，然後遞給他一片薯片。
    淩天愣了一下，接過那片薄薄的零食。在阮聲靠近的瞬間，他驚訝地發現那惱人的頭痛似乎減輕了些，眼前閃爍的殘影也淡去了不少。
    [神經疲勞度：59%，下降8個百分點] 他的自我診斷係統自動更新了數據。
    這個發現讓他心頭一震。阮聲不僅能幹擾能量場，還能穩定他的超負荷大腦？這個發現的重要性不亞於拍攝到真龍的那一瞬間。
    他注視著阮聲純淨又懵懂的眼睛，想到那個龍形LOGO代表的威脅，眼神變得複雜而堅定。無論她是什麽，保護她不再僅僅是責任或研究課題，而是關乎他們所有人安危的關鍵。
    在電腦屏幕的一個角落裏，一條未被注意到的安全日誌悄然滾動：
    [Warning] 檢測到來自IP段[XX.XX.XX.XX]（標注：唯物學會附屬研究機構）的周期性低強度探測掃描，已自動攔截。行為模式：信息搜集，威脅等級：低（持續監控中）...
    威脅正在從四麵八方悄然逼近，而淩天知道，他們的團隊才剛剛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