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剛過十二點。
    蘇梔想了下，道，“我也留下來吧。”
    傅京塵：“生死分別的場景和見屍體不同，你受得了？”
    “可以。”
    蘇梔麵容恬靜，聲音平緩，“我也是經曆過生死的人，承受度不弱。”
    傅京塵的視線落在她的雙腿上，劍眉不易察覺地蹙了下，“什麽時候手術？”
    聽著就是很隨意的問一句。
    蘇梔也就沒多想，很隨意地回答，“等恩怨結束，等我賺夠錢。”
    傅京塵忽然又說了句，“張隊說你還在考慮編外人員的事，它對你隻有益處。”
    “說到這個，傅法醫。我想問問，如果我同意了。耽誤我一月後去京市上大學嗎？”
    “警局的編外人員，不能隨意辭職，也要隨叫隨到的吧？”
    傅京塵眸底劃過訝異，不問反答，“你願意去上大學了？”
    他現在還有和京一副校長的聊天記錄。
    不久前的蘇梔，那高傲自大，惡劣囂張的信息也在。
    明確表示她不會放棄做網紅，傻子才會去當沒有前途的大學生。
    傅京塵心底忽然有些了懷疑，目光定定地鎖住蘇梔，“蘇小姐，我之前和你打過一通電話。你知道嗎？”
    蘇梔臉上露出的疑惑，讓傅京塵有了答案，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
    蘇梔更疑惑了……
    “傅法醫，你笑什麽？你說的電話，又是什麽？”
    “看看這個。”
    傅京塵在手機上點了幾下，調出信息頁麵讓她看。
    【大學生狗都不當！我現在可是網紅，一個月能賺大學生一輩子的工資。】
    【別來打擾我！我不會去上大學的，什麽京一大學，我不稀罕！】
    【告訴那什麽狗屁副校長，我在哪都是人才，不需要他惜才！】
    蘇梔瞳孔緊縮，身側的手緊緊捏成團，指尖都泛出慘白色。
    哪怕已經知道蘇家人的惡劣，可每次體驗，還是避免不了情緒衝擊。
    “是你妹妹發的？”
    傅京塵收回手機，疑問的句子卻說的肯定。
    蘇梔點頭，一點也沒有家醜不可外揚的想法。
    “嗯，我爸媽也參與其中。”
    從蘇明珠在秦屏的大平層裏直播的那次後。
    傅京塵就取關了那個賬號，不清楚蘇梔此刻在蘇家的情況。
    蘇明珠虐貓的事情，他也沒關注過。
    聽見蘇梔的話，才意識到她在家的境況。
    此刻，傅京塵對蘇家除去蘇梔在外的所有人，隻有二字評價：蠢，毒。
    傅京塵拿了一瓶水，擰開後放到蘇梔手邊，“你更應該同意張隊的邀請了。”
    “警局編外人員，也是特邀人才，含金量比正式的警員要高很多。個人的醫療教育優惠力度在百分之九十八。”
    “薪水待遇，每年都會上漲。”
    “這是你的倚靠，也是你的保障。”
    “你的成長也關乎著警局的破案效率，你的學業會得到支持。”
    傅京塵很少一次說這麽多話。
    蘇梔不再猶豫，當即給張通益發了一條信息，“張隊，特邀人員的事我同意了，以後多多關照。”
    那邊，張通益看見信息，百忙之中連回三條。
    【讚讚讚。】
    【你能同意我和局裏的同事都很高興！不過你這能力，需要關照應該是我們。】
    【秦崗山正在搶救，遺體的事就辛苦你和傅法醫了。有時間給你辦場歡迎儀式。】
    蘇梔又回了句：【不麻煩了，遺體的事傅法醫已經完成了。】
    張通益沒再回複了，又開始忙起來了。
    秦崗山生命垂危，他的小兒子和妻子也都斷聯，杳無音訊。
    張通益有種這個案子，沒完沒了的危機感。
    警局內。
    受害者的家人們陸陸續續趕了過來。
    因為遺體不能輕易挪動，所以四具遺體都在原本的台麵上。
    一次隻能進來兩個人，避免家屬太多，造成難以控製的混亂。
    哭泣，嘶喊，昏厥……的畫麵一直進行到天亮。
    最後一為受害人認領完屍體，才堪堪結束。
    這一夜的淒慘，讓留守在局裏的幾位老警察都忍不住落淚。
    可惜秦屏已經被移送到檢察院，不在局裏了。
    否則警局今夜必須停電！
    天際大亮，夏風悶熱。
    傅京塵推著蘇梔走出警局。
    院內停著的越野車裏立刻跳出一道身影。
    蘇梔猛地看見他，驚了一下。
    實在是他此刻的模樣太……狼狽。
    原本勾人的一雙桃花眼，紅的像是兩顆飽滿的棗，帥氣的臉布滿悲切之色，發型也成了小型雞窩。
    跳下來的時候還差點崴到腳，彎腰駝背的站在兩人麵前幹笑，“早上好。”
    傅京塵眸光透著一絲無奈，語氣依舊是平日的冷漠，“後悔麽？”
    “不。”
    聲音一出，如同幹煸的鴨嗓。
    他自己都被嚇到，捂著脖子咳咳咳。
    蘇梔猜到原因，“你昨晚在解剖室外麵看見了啊。”
    沈蘊肆扯了扯嘴角。
    不止。
    他還看見那些受害人家屬，聲嘶力竭，痛哭流涕的場景。
    沈蘊肆當時才真正的懂了，傅京塵為什麽不讓他跟著來的理由。
    殘軀斷肢，生離死別的場景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的。
    他堅挺了一秒又一秒，終是看不下去，匆匆地回到車裏待了一夜。
    傅京塵抬手，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
    沈蘊肆雙腿一軟，差點歪倒，隨又挺直身體，目光迅速變得堅定，“二哥！我不後悔。相反，我更堅定自己的夢想了。”
    “我要當警察！當偵探，當警局保潔小哥，什麽都行。我要和這世界的罪犯不共戴天！”
    一番發自肺腑的宣言，在這個灰蒙蒙的大清早，格外清晰。
    有經過的警察同誌，奇怪地朝他看了幾眼。
    "說什麽呢，這嗓子怎麽回事，聽不清一點啊……"
    蘇梔：“……”
    傅京塵：“……”
    中二，卻也……熱血。
    蘇梔很抱歉地笑出了聲。
    沈蘊肆的目光立刻鎖定她，“蘇姐！你也覺得我可以是嗎！”
    如果說，昨晚在車裏他對蘇梔還抱著目的接近。
    但目睹她和傅京塵一起工作的場景，沈蘊肆心裏是真服了。
    蘇梔太配做警局的特邀人員了。
    蘇梔正色回答：“我都可以再重來，你也一定可以。”
    她看得出，沈蘊肆為人沒問題。
    自然不介意鼓勵他一句。
    “戲樓路下一個特邀人員，一定是我！二哥，我會向你證明我可以！”
    傅京塵抿薄的唇線輕抬，吐出一句讓沈蘊肆激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