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梔腦中快速過了遍。
    來的路上，沈蘊肆給她惡補了沈家的事。
    沈蘊肆有三個叔叔，他父親是長子，他爺爺還有一個養女，在國外定居多年，隻有節假日才會回來。
    而他的三個叔叔，也各自成家有兒女，更各有所長，皆不願插手沈氏的生意。
    這些年，沈老爺子還徘徊在各種生意場上，雖年過七十，但身體素質比孫輩都好。
    因此沒覺得吃力，反而樂在其中，不斷擴大沈氏。
    而偌大的沈宅，平日也隻有沈老爺子一個人住，偶爾和老朋友們喝喝茶，再無其他樂趣。
    蘇梔想不到這樣的沈老爺子，會有什麽事委托她。
    她微微頷首，禮貌道，“沈爺爺，我和沈蘊肆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你的事盡管說，我必定盡力。”
    沈老爺子續了茶，一抹悲傷在眼底漸漸蔓延，眉眼也不似方才明亮。
    “我大兒子，也是我最疼愛的兒子沈東山，是如何死的你可知道？”
    猛然提到這個，蘇梔難掩意外。
    不論沈蘊肆還是傅京塵，都不會刻意提起那件往事。
    那個讓沈蘊肆童年蒙塵，成為他人生無法抹去的汙點的人，原來叫沈東山啊。
    蘇梔快速回神，點頭道，“聽說過一些。”
    “說說，都聽了什麽。”
    蘇梔沉默兩秒，開口道，“他販毒被抓，判了死刑。”
    沈老爺子搖了搖頭，滿眼哀傷，“不，不是那樣的。”
    蘇梔蹙眉，“難道有隱情？”
    沈老爺子舉起杯子，“蘇梔，我要讓你答應我。若是做不到也不會外傳一個字，更不能告訴那小子。”
    蘇梔端起杯子，和他碰杯，仰頭一飲而盡，目光堅定道，“我發誓。”
    “嗬嗬嗬……我果然沒看錯人。”
    沈老爺子娓娓道來的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原來沈蘊肆的父親，沈東山當年並不是真的毒販，他是京國某個神秘隊伍的成員，那年派發給他的任務是去繳一夥罪大惡極的毒販。
    想抓毒販，最快的方法便是融入他們，他耗時半年，把自己折騰的不人不鬼，終於打入毒販內部，又耗時兩年將毒販一網打盡。
    彼時的沈蘊肆快八歲了。
    他答應過唯一的兒子，在他八歲生日時會買一輛限量版賽車送他，並陪他看一周動畫片，絕不催他學習。
    在功成身退的兩個小時前，他被相關部門一起抓了起來。
    那支神秘的隊伍有鐵律，便是不論什麽情況都不能暴露身份。
    沈東山謹記，也絕不會破壞紀律，他靜靜的等領導來為他證明。
    接下來的故事很俗套。
    他最終沒等來清白，也沒看見和隊伍有關的半點痕跡。
    他在世人眼中成了真正的，罪不可恕的毒販，他被判死刑，迅速執行。
    屍體也不允許被帶走，而是火化後，骨灰撒盡了野地。
    當年的沈家深陷輿論攻擊，所有和沈家交好的，或巴結沈家的，除傅家外，全轉頭狠踩詆毀。
    關鍵時刻，是沈老爺子出麵劃清和大兒子的關係，並對國家表示衷心，捐贈了大半家產，才挽回形象，挽救了瀕臨死亡的沈家。
    這些年，沈老爺子早憑一己之力，將那大半家產雙倍甚至十倍的賺回來了。
    可他兒子的清白，孫子的童年再也回不來了。
    蘇梔將一旁的紙巾推了過去，“沈爺爺，擦擦吧。”
    沈老爺子抬手一摸，摸到了熟悉的眼淚還有鼻涕，他哭笑不得的擦幹淨，“讓你見笑了，一大把年紀了，提起兒子還是控製不住。”
    “我理解。”
    蘇梔麵色微凝，“我都理解，這些年你肯定很辛苦。”
    “辛苦算不得什麽，我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為我兒子東山沉冤昭雪，找出隊伍裏出賣他的人。”
    沈老爺子悲傷的神色褪去，被輕鬆愉悅覆蓋，慢悠悠的品嚐說出一句在心裏咀嚼無數次，卻第一次說出口的話，“親手殺了他。”
    “就用萬家那個老太太的方法，一百零八塊的拆分手段，用在仇人身上定然痛快，死也足矣。”
    “為什麽不告訴沈公子？”
    蘇梔不明白，“他因為父親的事很難過。”
    “嗬嗬嗬……那臭小子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如果他知道一定會不惜一切，甚至豁出生命去為他父親討回公道。”
    沈老爺子看向門外，門是關著的，沈蘊肆就跪在不遠處的青石板上，隱約能聽見他不幹不淨的吐槽。
    沈老爺子眼裏流露出深深的寵溺，“他還年輕，腦子又不怎麽好。富N代都做不好，前年還被他二叔的兒子，他大堂哥設計呢。”
    “他去報仇和送死一樣。”
    說到這，沈老爺子將目光放在蘇梔臉上，“蘇梔，我一直在注意你。你很厲害，對朋友真誠。那傻小子也沒辜負你的真誠，對你同樣真誠，甚至更重。”
    “我猜你一定會為了他的事，付出全力。”
    蘇梔緩緩勾起嘴角，柔軟的嗓音讓聽見的人如沐春風，“你猜對了，沈爺爺。”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沈老爺子再次舉杯，想學著蘇梔剛才的豪氣一飲而盡，然蘇梔攔住了他，眸光透徹，“沈爺爺，再喝該吃不下午飯了。”
    “對，該吃飯了。”
    “這是我的號碼，和這些年我暗中收集的資料，有不明白的隨時問我。有需要協助的，也盡管說。我沈必定傾全部之力。”
    沈老爺子遞給蘇梔一張名片，和……一大摞如小山般的資料。
    蘇梔：“……沈爺爺，這些年你真的辛苦了。”
    兼顧偌大的生意，又要照顧沈蘊肆，還能暗中收集如此多的資料，這其中的艱辛非常人能堅持。
    眼前這個瘦弱矮小的老頭，卻做到了。
    “關於破案抓賊，我沒你懂。隻能憑感覺把有用的都留下，回去你再篩選。希望我這些年的努力不是全無用，有幾樣有用的線索便足矣了。”
    這資料太顯眼，蘇梔不打算現在拿，名片上的號碼存在通訊錄後，也還給了沈老爺子。
    “好，等晚上我會親自給你送去。你住在沈家旗下的一家酒店是吧？”
    “對，頂樓。”蘇梔道，“晚上我聯係你，親自來取。不麻煩你跑，容易被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