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醫院的走廊空無一人。
    高寧寧禦劍歸來，直接落在了醫院天台，然後悄無聲息地走樓梯下來。
    她身上還穿著昆侖學院統一的服飾，背包裏隻放了一件換洗的衣服，和一個她用盡心血煉製出的丹藥木盒。
    整個樓層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
    消毒水的味道刺入鼻腔，冰冷又絕望。
    高寧寧推開307病房的門，動作很輕。
    病床上，她的父親高浩明雙眼緊閉，麵色蠟黃，整個人瘦得脫了形，手背上插著輸液的針管。
    各種監護儀器的屏幕閃爍著微弱的綠光，發出規律而死板的滴滴聲。
    母親王秀芳就趴在病床邊，和衣而睡，臉上滿是無法掩飾的疲憊與憔悴，眼角全是細密的皺紋。
    才一個月不見，母親好像老了十歲。
    高寧寧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母親的肩膀。
    “媽。”
    王秀芳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看到是女兒，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先是閃過一絲茫然，然後是巨大的驚喜。
    “寧寧？你……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在上學嗎？”
    “學校放假了，我回來看看。”高寧寧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
    她從背包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古樸的木盒，打開。
    一枚龍眼大小，散發著淡淡草木清香的丹藥，靜靜躺在裏麵。
    這是她一個月來，沒日沒夜泡在圖書館，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丹方，失敗了上百次，耗盡了自己所有貢獻點兌換的藥材，才煉出的唯一一顆【回春丹】。
    “媽，這個能治好爸的病。”
    王秀芳臉上的驚喜瞬間凝固了。
    她盯著那顆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藥丸子，又看了看女兒一臉認真的表情，一股無法抑製的火氣從心底直衝腦門。
    “高寧寧！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你爸他……他都這樣了！你拿個什麽東西回來說能治病？你在跟我開什麽玩笑！”
    她的聲音不大，卻因為極度的壓抑而顫抖。
    “我沒開玩笑。”高寧寧的語氣很平靜，但握著木盒的手指卻收得很緊，“媽，你得相信我。”
    “相信你？我怎麽相信你！”
    王秀芳的情緒徹底失控了，她站起來，指著那顆丹藥，聲音也拔高了。
    “你告訴我這是什麽？三無產品？還是哪個廟裏求來的仙丹？你上的是什麽學？人家把你腦子都教壞了是不是！你爸都快沒時間了，你別在這兒胡鬧了行不行！”
    一個月來的壓力、恐懼、絕望，在這一刻盡數爆發。
    她不相信奇跡。
    她隻相信醫生那張冷冰冰的診斷書。
    肝癌晚期，最多三個月。
    現在，她的女兒，她唯一的指望，卻拿著一顆來路不明的丸子，跟她說能治好絕症。
    這不是胡鬧是什麽？
    是嫌她還不夠崩潰嗎？
    “媽，我沒有胡鬧。”高寧寧深吸一口氣，直視著母親崩潰的眼睛，“我上的學校，教的東西，你可能無法理解。但這顆藥，真的能救爸的命。”
    “我無法理解？我確實無法理解！”王秀芳一把揮開她的手，動作太大，差點把木盒打翻在地。
    “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上了個什麽鬼學校！一個月電話都不好好打一個，回來就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被騙了？進了什麽傳銷組織了？！”
    爭吵聲吵醒了病床上的高浩明。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爭執的妻女，虛弱地開口。
    “別……別吵……”
    “老高！你醒了！”王秀芳立刻轉過身，眼淚刷地就下來了，“你看看你女兒！她拿個不知道哪兒來的藥丸子，說能治你的病！她瘋了！”
    高浩明的視線，越過妻子，落在了女兒身上。
    他看到了女兒臉上那從未有過的執拗與自信。
    那不是一個被騙者的狂熱，也不是一個無知少女的天真。
    而是一種，胸有成竹的篤定。
    “寧寧……”他聲音沙啞，“拿過來，給我看看。”
    高寧寧立刻走到床邊，將木盒遞到父親麵前。
    “爸，你信我嗎？”
    高浩明沒有回答，他隻是看著女兒的眼睛，看了很久。
    然後，他對著王秀芳說。
    “扶我起來。”
    “你要幹什麽？”王秀芳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吃藥。”
    高浩明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決斷。
    “你瘋了！高浩明你也跟著她一起瘋了！”王秀芳徹底崩潰了，她抓住丈夫的手臂，“醫生說了不能亂吃東西！這會要命的！”
    “反正……也活不久了。”高浩明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就當是，滿足女兒最後一點心意吧。”
    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與其在痛苦和絕望中等待死亡，不如相信女兒一次。
    哪怕是假的，能讓她心裏好受點，也值了。
    王秀芳的力氣瞬間被抽空了。
    她鬆開手，癱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臉，發出壓抑的嗚咽。
    她覺得自己的丈夫放棄了。
    他不再相信科學，不再相信治療，而是選擇用這種荒唐的方式，結束自己最後的生命。
    高寧寧扶起父親，將那顆回春丹，輕輕地送入他幹裂的嘴唇中。
    丹藥入口即化。
    一股溫潤的熱流，順著喉嚨滑入腹中，然後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
    高浩明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
    那不是痛苦，也不是錯覺。
    而是一種久違的，極其舒適的感覺。
    好像幹涸枯死的田地，被一場春雨徹底浸潤。
    他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表情，隨後便沉沉睡了過去。
    呼吸變得平穩而悠長。
    王秀芳看著丈夫“安詳”的睡顏，心中的絕望達到了頂點。
    她覺得，一切都結束了。
    ……
    第二天清晨。
    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病房。
    王秀芳趴在床邊，渾渾噩噩地醒來，習慣性地去看旁邊的心率監護儀。
    然後，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屏幕上，那條代表心跳的曲線，平穩而有力。
    旁邊的各項數據——
    心率：75。
    血壓：120/80。
    血氧飽和度：98%。
    每一個數字，都正常到不可思議！
    “機……機器壞了？”
    王秀芳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
    她顫抖著伸出手，拔掉了儀器的插頭，又重新插上。
    重啟。
    屏幕閃爍了幾下，顯示出的數據，和剛才一模一樣。
    怎麽可能！
    昨天晚上，丈夫的心率還一直在五十以下徘徊，血壓更是低得嚇人。
    她不信邪，又把連接著丈夫手指的血氧夾拔下來，夾在自己手上。
    數據立刻變成了她的。
    再夾回去。
    數據又變回了那個完美得像教科書一樣的正常值。
    “醫生！醫生！”
    王秀芳像是瘋了一樣衝出病房，對著走廊大喊。
    很快，值班醫生和護士聞訊趕來。
    “怎麽了家屬？病人出什麽情況了？”醫生一臉嚴肅地問。
    “醫生你快看！這個儀器！它是不是出問題了！”王秀芳指著監護儀，語無倫次。
    醫生皺著眉走過去，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數據，又看了看病曆本上昨天的記錄，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古怪起來。
    他放下病曆本，從脖子上取下聽診器，將冰冷的探頭貼在了高浩明的心口位置。
    病房裏安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醫生。
    一秒。
    兩秒。
    十秒。
    醫生臉上的表情，從疑惑，到震驚，最後變成了徹徹底底的難以置信。
    他抬起頭，看著王秀芳和高寧寧，嘴巴張了張，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病人的心跳……”
    “沉穩，有力……這，這簡直像個二十歲小夥子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