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車廂內，車廂外，韓厲的直播間裏。
    數百萬觀眾，和那數百名劫後餘生的乘客，一同陷入了某種超出現實理解範疇的停滯狀態。
    韓厲大口喘著氣，靈力的過度消耗讓他感覺有些發虛，但他還是強撐著，將手機鏡頭對準了那緩緩消散的金色巨手，和化為點點碎屑的光劍。
    下一秒。
    他的直播間，炸了。
    彈幕不是湧現，而是以一種覆蓋整個屏幕的密度，瘋狂刷新。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剛剛發生了什麽？我眼花了嗎？誰來打我一下！”
    “徒手…停…停下了和諧號？？？”
    “這不是特效！這絕對不是特效！沒有任何特效能做到這種程度的真實感！”
    “媽媽問我為什麽跪著看直播！”
    “主播！主播你人呢？！你是不是國家秘密部門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韓厲看著那鋪天蓋地的彈幕，咧嘴笑了，兩顆小虎牙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他清了清嗓子，把鏡頭轉回自己臉上。
    “家人們，都說了，別慌。”
    “我們是專業的。”
    “昆侖特效團隊，業界頂流，剛才那段CG做得怎麽樣？是不是經費在燃燒？”
    他試圖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把事情糊弄過去。
    然而，這一次，觀眾們不買賬了。
    “特效你個頭！你家特效能把真的和諧號停下來？！”
    “別演了主播！我們都看到了！那絕對是真的！你們是神仙嗎？”
    “我懂了！這不是什麽特效公司，這是國家機密！主播你快關直播！不然要被請去喝茶了！”
    就在輿論徹底倒向“修仙真實存在”時，一條加粗的金色彈幕突兀地飄過。
    “【業內特效總監】：大家冷靜，我是做電影後期的。從專業角度分析，這確實是特效。主播應該是提前錄製了車廂內的空鏡，然後用UE5引擎實時渲染了外部的畫麵，最後通過AR技術合成到了直播流裏。你們看那個金色巨手的邊緣，有非常輕微的像素溢出，這是目前引擎無法避免的瑕疵。主播團隊的技術很牛，但本質還是CG，散了吧。”
    這條彈幕一出，直播間的風向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怎麽可能有神仙。”
    “放屁！什麽像素溢出，老子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真的！”
    “樓上的別強了，人家專業的都發話了，你比總監還懂？”
    “可是……車真的停了啊！隧道也真的塌了啊！”
    “說不定是劇本，都是安排好的……”
    直播間裏吵成了一鍋粥，韓厲看著這一幕，心裏也鬆了口氣。
    有內行幫忙“辟謠”，總比他自己幹巴巴地解釋要好。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高興，車廂那邊傳來的動靜，讓他的頭皮瞬間發麻。
    車廂門被踉踉蹌蹌地推開。
    之前那個還在咒罵他們的西裝中年男人，第一個衝了出來。
    他看著懸浮在半空的韓厲，以及已經落到地麵的劉煉、方源等人，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他涕淚橫流，對著他們瘋狂磕頭。
    “神仙！活神仙啊！”
    “謝謝神仙救命！謝謝神仙救命啊！”
    他的舉動像是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車廂裏的乘客們蜂擁而出，無論男女老少，在看到那十六個年輕的身影後，全都跪了下來。
    黑壓壓的一片，場麵壯觀又詭異。
    “神仙，求求您收下我的香火錢！”一個大媽從兜裏掏出一把皺巴巴的鈔票，高高舉過頭頂。
    “大師！我這有塊表，是我全部家當了，求您收下！”
    “活菩薩！求您保佑我全家平安！”
    崇拜、狂熱、感激、敬畏……
    種種複雜的情緒匯聚成一股洪流，朝著十六個平均年齡不到十八歲的少年少女們湧來。
    方源和劉煉等人被這陣仗搞得手足無措。
    “大家快起來！我們不是神仙！”方源試圖去扶最近的一個老人。
    “別碰我！”那老人激動地喊道，“能被神仙看一眼，是我三生有幸！怎麽能讓您扶！”
    劉煉更是頭大，他最喜歡在凡人麵前裝逼，可眼下這情況，已經超出了“裝逼”的範疇，直奔“封神”去了。
    他感覺自己渾身都不自在。
    半空中，韓厲看著地麵上這堪比大型邪教現場的一幕，腦子飛速運轉。
    他默默地將手機鏡頭對準了那群跪地磕頭、哭喊著要捐贈家產的乘客們。
    然後，他用一種極其無辜的語氣，對直播間裏數百萬觀眾說：
    “家人們，看到了吧？”
    “我們劇組請的群演，演技怎麽樣？”
    “是不是特別逼真？每個人都情緒飽滿，細節到位。”
    “尤其是剛才第一個跪下的那位大叔，影帝級別的表演，回頭必須給他加個雞腿！”
    直播間裏，剛剛還在激烈爭論的觀眾們，集體沉默了。
    幾秒鍾後。
    “？？？？？？？”
    “群演？你他媽管這叫群演？！”
    “主播我求你別演了！我真的害怕了！這群演的陣容，奧斯卡頒獎典禮都湊不齊啊！”
    “我瘋了，我真的要瘋了，我到底該信什麽？”
    “我宣布，本年度最大懸疑事件誕生：主播韓厲究竟是神仙還是騙子？”
    就在下方和線上都亂成一團的時候。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動車車頂。
    謝忘生。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參與到任何的喧鬧中，隻是在列車停穩的瞬間，便獨自一人來到了這裏。
    他穿過一節節車廂頂部，走到了最前方，平靜地看著那個堵住隧道的龐然大物。
    劉煉好不容易從人群裏擠出來，禦劍飛到了車頂，落在他身邊。
    “老謝，你看什麽呢？不就是塊破石頭嗎？”
    劉煉抹了把汗，心有餘悸地抱怨。
    “媽的，下麵那群人太瘋狂了，我感覺他們想把我衣服扒了拿回去供起來。”
    謝忘生沒有回頭，隻是伸手指了指前方。
    “你看那塊岩體。”
    “岩體怎麽了？”
    劉煉不解地看過去，隨即，他的表情凝固了。
    那不是山體塌方後常見的，由無數碎石和泥土組成的混亂堆積物。
    而是一塊……完整到詭異的，近似長方體的巨大岩塊。
    它就那麽嚴絲合縫地，完美地卡在隧道的入口處。
    沒有多餘的碎屑，沒有塌方的痕跡，就好像……是被人用尺子量好了尺寸，然後精準地塞進去的一樣。
    一股寒意從劉煉的背脊升起。
    “我靠……”
    他喃喃自語。
    “這他媽的……不是塌方？”
    “這是有人……把這玩意兒搬過來堵門的？”
    “不是搬。”
    謝忘生終於開口，語氣平靜得讓人發慌。
    “是放。”
    “用極大的法力，計算好列車的速度和我們的位置，將它精準地放在這裏。”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剛好能讓失控的列車，在無法挽回的時候，一頭撞上去。”
    劉煉的腦子裏“嗡”的一下。
    院長李恒在他們下山前說的話，清晰地回響在耳邊。
    “若遇妖魔為禍，必須出手，斬妖除魔，護佑人間。”
    他原以為，那隻是一個宏大的口號，一個遙遠的目標。
    可現在看來……
    這不是意外。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伏擊。
    一場針對他們這十六個昆侖學生的……必殺之局。
    “我靠……”
    劉煉的聲音有些幹澀，他看著那塊巨大的岩體，又看了看幽深黑暗的隧道。
    “院長讓我們下山除魔衛道……”
    “這魔……是衝著我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