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複雜的王振,自盡的唐青

字數:7683   加入書籤

A+A-


    安富坊到手,唐青就有了大展拳腳的機會。
    如今北方的戰局對朝中局勢其實影響並不大,出乎了唐青的預料。
    他本以為大明如臨大敵,可穿越過來才知道,大明君臣竟把此事當做是一次角力的機會。
    當世唯有他知曉這一戰的結局。
    英宗要親征,臣子反對。
    王爸爸出手,雙方爭鬥不休。
    按照唐青的理解,大明若是要出擊,就該出動大軍。
    西寧伯宋瑛率軍增援大同一線,怎麽都更像是一種姿態。
    大局呢?
    娘的!
    都不顧大局了,隻顧著自己的小算盤。
    草原上如今是什麽局勢,唐青不了解。這是一個問題。
    晚飯後,唐青便令人請了孫延來。
    “孫先生可知當下草原局勢?”唐青開門見山。
    孫延一怔,“大公子問這個為作甚?”
    唐青說:“宋瑛領軍北上,城中議論紛紛。我乃武勳出身,說是將門也沒錯。這等軍國大事自然要有所了解。”
    伯府除去唐繼祖之外,就沒人關心這些,孫延對此頗為失望,覺得伯府前途無亮。
    此刻唐青主動問起軍國大事,孫延很是欣慰。
    “太宗皇帝當年五度北伐,打的蒙元殘餘狼奔豕突。”
    永樂大帝啊!唐青不禁悠然神往。
    “太宗皇帝之後,大明便停止了北伐,隨後草原混亂,直至也先出現,他乃是梟雄,東拉西打,竟被他整合了草原勢力。”
    這是草原大勢。
    “也先與大明的矛盾哪來的?”唐青問。
    “此事說來也可笑。”孫延歎息,“當初也先遣使來朝,使團也就三五人。每次朝中都給了不少賞賜。也先一看能占便宜,便增加使團人數。使團的人越來越多,賞賜自然也越來越豐厚。直至有人出來阻攔……”
    “誰出手阻攔了?”唐青問,心想必定是某位重臣看不過去了。
    “王振。”
    竟然是王爸爸?唐青:“……”
    “大公子不信吧?”孫延笑道:“滿朝文武無人出手,直至去年,也先的使團多達兩千餘人,虛報禮部竟然是接近四千人。這麽多人白吃白喝白住,臨了還得每個人都給賞賜,戶部叫苦,朝中沒人管。”
    “竟然是王振出手?”唐青不敢置信。
    也先是把大明當做是大冤種,當做是提款機。
    這滿朝文武呢?
    這滿朝袞袞諸公呢?
    這眾正盈朝呢?
    “也先和大明交易的馬匹都是劣馬,交易官員收了瓦剌的好處,便代為隱瞞,卻沒瞞過王振。王振怒了,便令給付馬價兩成。”
    打個比方,也先本來賣一匹馬給大明能得一百貫,王爸爸出手,一刀砍掉了八十貫。
    後世的什麽兮兮和王爸爸比差遠了。
    “更要命的是,使團說了,先前出使瓦剌的內侍告知也先,陛下將會把公主賜婚也先。”
    臥槽!
    大明不和親啊!
    這特麽!
    見唐青目瞪口呆,孫延歎息,“滿朝文武沒人管。”
    “還是王振?”唐青問。
    孫延點頭,“王振大怒,說,天朝上國,從不與藩國通婚。有人說,當時王振氣急,說的不是藩國,而是……蠻夷!”
    大明不與蠻夷和親。
    唐青默然。
    “王振大怒,當即令也先使團三日內離京。也先聞訊也是大怒,這才有了此次大軍南下之舉。”
    孫延目光複雜,“不過大公子莫要以為王振是正人君子。當初曾有人建言警惕也先,操練邊軍提防。此人被錦衣衛下獄,隨後病死。”
    孫延在病字上加重了語氣。
    多半是被馬順弄死的。
    而馬順聽誰的?
    王爸爸!
    是夜,唐青坐在屋頂,看著漫天星空,覺得自己眼前的曆史迷霧被撕開了些。
    太宗皇帝五度北伐,把草原異族打怕了,跪著喊爸爸。哪怕是多年後,也先依舊覺得大明是個龐然大物。
    不敢南下牧馬,那哥占點小便宜沒問題吧?
    可怎麽才能占便宜呢?
    使團!
    也先睿智的看到了大明外交漏洞,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溫水煮青蛙戰術,一次次往使團加人……
    後來這廝見大明無所謂,越發得意,人越派越多,去大明朝貢成了揩油的好機會,貴族們趨之若鶩。
    兩千多人的使團嚇人吧?
    可使團敢睜著眼睛說瞎話,“咱們有三千多人。”
    多報一千多人,多拿一千多人的賞賜,爽的一批。
    滿朝文武裝傻,但沒想到一個宦官卻拍案而起。
    ——草泥馬!真當咱和陛下是撒比?
    於是,使團被驅逐了。
    也先惱羞成怒,便起大軍南下。目的其實不是南侵,是為自己丟掉的麵子找場子。
    也就是耀武揚威來了。
    但凡大明軍隊還有些戰鬥力,也先就算是喝的爛醉,隻要有一碟子手抓羊肉下酒,他也不敢說自己想去大明京師轉一圈。
    更遑論俘虜大明皇帝。
    “大同之戰,大明慘敗,什麽名將,什麽宿將先後被也先打的滿地找牙,死傷無數。換了我,也得虎軀一震,覺得不可思議。”
    臥室屋頂,唐青坐在漫天星空下,手拿一杯冰鎮青梅酒,唏噓道:“到了這個時候,傻瓜都知曉大明軍隊爛透了。曆史上哪怕取得了土木堡大捷,也先也不敢窺探大明京師,是誰來著……鼓動他繼續南下。”
    唐青撓撓頭,“算了,管不了,也沒法管。”
    他在長籲短歎,卻嚇壞了馬洪和鴛鴦。
    這半夜三更的,大公子坐在屋頂上望天感慨,隱約聽到什麽死啊活的。
    “去稟告。”
    鴛鴦當機立斷。
    “你去。”馬洪覺得大半夜吵醒唐繼祖,福禍難料。
    “你去。”
    “為何?”
    “這大晚上的,你覺著我在府中穿行合適嗎?”
    這個倒是,女子大晚上在府中穿行,最容易被人風言風語。
    馬洪靈機一動,先去唐賀那裏,把事兒交給唐賀處置。
    “什麽?大郎在屋頂坐了半夜?”唐賀披衣出來。
    “是啊!小人隻聽到大公子長籲短歎,說什麽死啊活的。”
    唐賀跺腳,韓氏出來,“子昭那邊不是剛得了安富坊嗎?”
    那個兔崽子正該春風得意的時候,今日才將堵了老娘一口老血,怎地,轉瞬就想死?
    唐賀歎道:“你不懂男人,但凡有些責任心的,在家隻說好事,壞事自己藏著掖著,有苦自己受著。子昭像我。”
    韓氏猶豫了一下,唐賀說:“我去看看。”
    “要不,把事兒告訴爹吧!”韓氏說。
    唐賀搖頭,“爹年歲大了,睡的淺,莫要驚擾他。”
    “爹!”
    兩口子回頭,唐幺幺揉著眼睛出來。
    花花跟在後麵,“小娘子方才做噩夢,突然醒來,正好聽到。”
    唐幺幺還小,就住在唐賀兩口子臥室邊上。
    “幺幺回去睡吧!”韓氏柔聲道。
    唐幺幺抬頭,“大哥要死了嗎?”
    唐青越喝越精神,他在謀劃下一步。
    李元撲街,在兵馬司的地位急轉直下。
    隻要把安富坊管理好,再伺機而動。
    所有人都覺得唐青這般表現是在等機會,但按照規矩,他想升遷起碼得等兩年。
    誰也不知道這廝的算盤……他在盯著李勇。
    資曆在大功勞麵前也得打個折扣。
    隻要他立功足夠多,足夠大,而李勇又‘恰好’犯事兒,或是出個大岔子。
    北城兵馬司舍我其誰?
    這個時機要抓的準,最好是在土木堡之變前後。
    準確的說,應當是在京師保衛戰之前。
    數十萬大軍灰飛煙滅,皇帝被俘,數十重臣殉國,也先大軍兵臨城下,京師兵力空虛,無人做主……人心惶惶之下,唐青出手整頓治安,脫穎而出。
    於大爺用人不拘一格,唐青出身武勳,不過文武之別在他那沒那麽涇渭分明。
    正缺少將領的於謙看到這位少年俊彥,想到他在剿匪時的光芒萬丈……
    嘖嘖!
    唐青覺得自己算無遺策,爽歪歪,不禁學著豬哥搖搖扇子,站起來,仰頭一笑。
    “子昭!有話好說,莫要尋短見!”
    “大哥,你不要死呀!嗚嗚嗚!”
    唐青正在得意,愕然低頭,就見幾個燈籠迅速接近。
    “大哥!”
    唐幺幺第一個跑過來,仰頭嚷道,“大哥,你要尋短見嗎?”
    我?
    唐青指指自己。
    “子昭!”唐賀急不可耐,“快,弄梯子來,等我上去把他拉下來。”
    這邊沸反盈天,住在另一處的二房得了消息。
    “說是大哥半夜三更要從屋頂上跳下來尋短見。”唐維說。
    唐觀坐下,接過仆役送來的茶水,喝了口,眼角微挑,“子昭尋短見?”
    唐維低聲道:“爹,從屋頂摔下來死不了,上次我見過,最多摔斷腿,不過時候瘸了。”
    “瘸腿之人,豈能承襲爵位?”唐觀淡淡的道。
    喜悅之情,一下就彌散開來。
    “二老爺,伯爺那邊讓你們過去。”
    “這就去。”唐觀起身,對唐維說:“晚些看我眼色行事,莫要自作主張。”
    “是。”
    父子二人到了唐繼祖那裏,看到唐觀和韓氏站在下麵,唐幺幺在前麵,牽著誰的袖子……
    “是大哥!”唐維往前一步,看到了那人是唐青。
    “大晚上不睡覺就罷了,在屋頂喝酒也就罷了,說什麽死啊活的,不像話!”唐繼祖板著臉。
    唐青無奈,“祖父,我隻是睡不著,在屋頂納涼。”
    “還敢嘴硬!”唐繼祖忍不住看了一眼家法。
    唐青縮縮脖子。
    唐幺幺說:“祖父,你是不是要動家法?”
    唐繼祖沒搭理他,唐幺幺自顧自說:“上次三哥被祖父動了家法,回來我問他家法是什麽。三哥說家法好吃。祖父,大哥辛苦,你給他吃一頓吧!”
    唐觀父子失望之極,但若是唐青挨一頓家法,也算是有所收獲。
    唐繼祖目光轉動。
    “滾!都滾!”
    老頭子這是耍賴啊……唐觀父子覺得自己被雙標了。
    唐青怕老頭子反悔,撒腿就跑。
    “大哥,等等我!”
    唐幺幺拚命追。
    一不小心就被絆了一下,跌跌撞撞的眼瞅著就要摔倒,有人回身跑過來,一把提起她。
    唐幺幺抱住這人,抬頭一看,歡喜的道:“是大哥呀!”
    “白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