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於謙好評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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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說,文壇是個江湖。
    想混江湖,第一要有名聲。
    或是八麵玲瓏。
    唐觀從不在這個圈子裏顯山露水,也就是混個人頭,喝酒作樂,或是遊山玩水。
    這分寸掌握的很是恰當。
    作為武勳的子弟,這廝竟然混文人權圈,讓人頗為不齒。
    唐賀振振有詞的說:“英國公手不釋卷。”
    是啊!
    張輔沒事兒就捧著佛經看,有問題嗎?
    那也是文化圈的事兒不是嗎?
    大夥兒沒仇沒怨,唐觀平日裏也舍得出錢,所以沒人針對他這一點。
    張炎今日就破例了。
    來!
    你唐觀想混文化圈兒,先給咱們展示一下你的才華。
    打人不打臉!
    張炎今日就直接一巴掌抽在唐觀臉上。
    唐觀看似平靜,心中飛快想著法子。
    張炎這廝為何突然翻臉?
    我和他無仇無怨啊!
    無意間唐觀看到張炎在衝著女妓那邊笑,心中明悟了。
    這是想拿我的人頭去討好美人兒?
    臥槽尼瑪張炎!
    唐觀暗怒。
    但,大作有沒有?
    沒有。
    他有些焦急。
    張炎冷笑,“聽聞唐兄有長子唐青,此子紈絝的名頭無人不知,被我士林厭棄。”
    這貨是屬狗的?
    見人就咬!
    方才還故作鎮定的唐觀,大怒了。
    “張炎!”
    “唐兄請賜教。”張炎含笑,偷瞥了美人兒一眼。
    唐觀見大多數人都對自己有不滿之色,腦子裏嗡的一聲。
    他想到了,是馮華案!
    馮華謀反案破了,士林輿論卻認為馮華冤枉。
    為何?
    馮華的謀反,更像是一次玩笑,不,是一次敲打和警告。
    來自於天下文人的敲打和警告。
    皇帝和王振聯手,想壓製文臣。
    雙方暗鬥多時,在這個時候爆出馮華謀反案,怎麽看都像是一次敲打。
    ——陛下,別走得太遠了。
    咱們還是和為貴。
    唐觀心中一震。
    心想兒子給老子扔了口鍋,老子還不得不接著。
    “我兒從進了西城兵馬司以來,查獲要案無數,敢問張兄,士林為何厭棄我兒?”
    讀書人喜歡標榜自己是君子,君子厭棄誰,總得有個由頭吧?來,你給我一個理由。
    張炎有備而來,說:“你那兒子與錦衣衛一丘之貉。”
    這便是指著唐觀的鼻子罵他是閹黨。
    臥槽尼瑪!
    唐觀忍無可忍,起身道:“證據何在?”
    他握緊雙拳,隻待張炎胡言亂語,便飽以老拳。
    至於別的就顧不上了。
    “證據?你且看看當下士林,誰搭理令郎?”張炎狡猾的丟出了這個不是證據的證據。
    “韓兄怎地姍姍來遲?”有人來了,一進來就拱手找人,“方才看了一出熱鬧,這不就來晚了。”
    “是何熱鬧?”有人問。
    來人說:“先前經過正陽門前,正好幾個武勳子弟內鬥。”
    “打得好!”
    “狗咬狗!”
    張炎衝著唐觀挑眉。
    看,這便是咱們對武勳的態度。
    你哪怕是混進了文化圈,在咱們的眼裏,依舊是粗鄙不文的武勳。
    “誰知曉有人出頭,製止了此事。”
    “誰那麽多事?”張炎有些遺憾。
    “西城兵馬司指揮唐青,對了,那唐青不就是唐兄的長子嗎?”韓兄突然衝著唐觀熱情一笑,拱手道:“恭喜唐兄。”
    “恭喜什麽?”唐賀不解。
    韓兄說:“就在小弟來之前,看到兵部於侍郎當著眾人的麵兒誇讚令郎,說他見義勇為來著,後來更是說這等有才少年該多讀書,回頭讓令郎無事可去府中請教學問。”
    那是於謙啊!
    兵部尚書鄺埜今年六十有五了,垂垂老矣。如今兵部大多事兒都是於謙在處置。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隻等鄺埜倒下或是致仕,兵部尚書之職非於謙莫屬。
    而且於謙的名聲很大。
    他為官多年,在河南和陝西等地官聲卓著。從百姓到官員,到藩王,無不交口稱讚。
    這樣一個名臣,竟然對唐青誇讚有加。
    關鍵是,還讓唐青沒事兒去家中讀書。
    臥槽!
    於謙但凡放出這句話,多少人能跪在於家大門外口頭,口呼恩師。
    怎麽那麽安靜……韓兄看看眾人。
    韓兄眨巴眼睛,“不過令郎倒是有趣,說沒事兒喝酒還好,讀書就免了。”
    “小畜生!”唐觀滿麵紅光的罵道。
    這麽好的機會啊!
    韓兄笑道:“不過於侍郎倒是好脾氣,竟說俸祿養家之餘所剩不多,家中皆是劣酒,令郎說,錢的事兒,那能叫事兒?”
    韓兄笑的打跌,“誰都沒想到,於侍郎真的點頭了,說,回頭來家裏喝酒,不許送禮,不過美酒不可少。誰聽過於侍郎主動和誰要東西?大夥兒都聽呆了。哈哈哈哈!”
    他哈哈大笑。
    就他在笑。
    唐觀緩緩看向張炎,“張兄,聽聞小兒被士林厭棄,可有此事?”
    啪!
    這個問話就如同一巴掌,重重抽在張炎的臉上。
    ……
    陳靈兒今日約了邱月一起出去淘書。
    二人到了書店,陳靈兒和邱月並肩看著一本遊記,看了一會兒,陳靈兒輕聲道:“邱月。”
    “何事?”邱月看的很專注。
    “我聽聞你上次在聚會時為唐青說好話?”
    “嗯!”邱月神色如故。
    “其實,唐青當年確實是對我死纏爛打。”陳靈兒在家憋了許久,也聽到了許多唐青在外麵的光輝事跡。
    “哎!”邱月歎息,“我看你是魔怔了。唐青若是喜歡你,你隻需露出些笑臉,他便會低頭。”
    “哎!你說這個法子好。”陳靈兒眼中迸發異彩。
    唐青原先愛慕她時,陳靈兒不屑一顧,死舔狗,滾一邊去。
    可等唐青視她為無物時,她卻暗自勃然大怒,心想你怎能如此?
    果然是紈絝子弟,反複小人!
    等唐青漸漸聲名鵲起後,陳靈兒更是惱怒之極。
    你為何不繼續舔?
    可唐青卻和她漸行漸遠,不,是涇渭分明。
    外界對唐青的評價越來越正麵,連家中侍女閑來無事,也會打聽外麵的說書先生的新本子……必須是唐指揮破案的本子。
    那個紈絝,真有這個本事?
    陳靈兒不信,仿佛一信,自己的世界就崩塌了。
    二人選了書,約定下次在某家聚會,這才出去。
    “小娘子,是那個惡人!”車夫發現了唐青。
    陳靈兒麵色一整,微微昂首看著前方。
    唐青走在前方,後麵是牽著馬的馬前卒狗腿子馬洪。
    前世唐青最喜歡在這種鬧市溜達。
    越是小巷子越喜歡。
    仿佛煙火氣能撫慰自己毫無意義的人生。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此時的京師街頭,看著那些古裝男女或是行色匆匆,或是和掌櫃討價還價……
    多年後,蠻清南下,徹底終結了這一切。
    “唐指揮。”
    唐青聞聲看去,看到了邱月,不禁樂了。
    這長腿妹子許久未見了啊!
    他拱手:“邱小娘子。”
    陳靈兒低聲道:“邱月,你怎地對他這般……”
    邱月說:“他救我兩次,難道我還能撇清?”
    “啊!”陳靈兒隻知曉第一次,那次邱月的馬車側翻,是唐青及時出手相救。
    她沒看到的是,在看到唐青後,邱月眼中迸發出來的神彩。
    閨蜜對唐青這般親切,讓陳靈兒突然生出了莫名的危機感。
    她煩躁不安的看著唐青走過來。
    這廝竟然無視了我?
    驕傲如陳靈兒,一下就怒了。
    她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把微笑變成了怒火,“唐青,如今士林皆說你是敗類,你若是聰明些,便該低調做事。”
    唐青愕然看著她,他並非沒看到陳靈兒,而是故意無視。
    “有這事?”
    “我爹說的。”陳靈兒驕傲的道:“我爹若是不為官,可為大儒。”
    大儒的話,自然是可靠的。
    唐青莞爾,“清者自清,我何必解釋。”
    清者自清……邱月讚道:“唐指揮好心胸。”
    你的心胸……好像也不小啊!
    唐青飛快瞥了一眼邱月的心胸,迅速判斷了一下。
    果然不小。
    陳靈兒怒了,“你難道就不想想以後嗎?有士林阻擾,你還想要什麽前程?”
    唐青歎道:“做人做事,要秉著本心而行。若是瞻前顧後,做每件事之前都要想想別人會如何看,此事如何做對我好處最多,那樣做人太累,我不屑為之。至於前程。”
    唐青眸色堅定,“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邱月讚道:“這話說的好。”
    “邱月!”陳靈兒惱了,邱月蹙眉,“靈兒莫鬧。”
    陳靈兒突然心中一緊,心想我原先不是想著要緩和和唐青的關係嗎?
    怎麽就莫名發火了呢?
    她剛想擠出笑容,唐青卻對邱月頷首,“我還有事,先走了。”
    邱月福身,“上次之事還未曾謝過唐指揮。”
    “叫官名有些不妥。”
    “唐公子。”
    二人相對一笑。
    陳靈兒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路見不平罷了。”唐青頷首,隨即走了。
    陳靈兒回到家中,先去了母親那裏。
    見她怒氣衝衝,母親便問,陳靈兒說隻是天熱。
    母親一臉八卦,“原先給你送禮的那個紈絝可還記得?”
    “唐青。”陳靈兒坐下,氣呼呼的說。
    “兵部於侍郎是有名的剛直,今日卻在正陽門外當眾誇讚唐青,並邀他去自家讀書。嘖嘖!京師多少年輕俊彥都為之豔羨不已啊!靈兒,靈兒?”
    陳靈兒呆呆坐在那裏,侍女送來茶水也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