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盟總堂，議事大殿。
    距離“北伐”宣言下達，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
    此刻，大殿之內透著壓抑。
    數十名妖盟新晉的核心高層，皆已到齊。
    左邊，是以袁通為首，郭申、直健以及那一百名從時間法陣中脫胎換骨的功臣悍將。他們一個個身披重甲，手按兵器，神情肅穆。
    右邊，則是以熊妖、狼妖為首，那些在之前的戰爭中立下功勞，被提拔起來的各路妖王堂主。他們此刻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主位之上，孫悟空大馬金刀地坐著，一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石桌。
    “咚。”
    “咚。”
    “咚。”
    熊妖堂主，第一個憋不住了。
    他“噌”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熊頭上寫滿不安。
    “大王！”他對著孫悟空，重重一拜，甕聲甕氣地說道，“北伐之事，俺老熊第一個讚成！能跟著大王您打天下，是俺老熊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刀山火海，俺老熊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熊瞎子生的！”
    “但是……”他話鋒一轉，臉露為難之色，“這幾天，俺手底下那幫小崽子，天天都在問俺，咱們這次北伐，到底圖個啥？”
    他撓了撓自己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憨厚地說道：“俺也想不明白。咱們現在，有地盤，有兵馬，四海龍宮的寶貝，更是堆得連山洞都快裝不下了！咱們還缺啥啊？”
    “是啊大王！”他這話一出，立刻就引起不少妖王的共鳴。
    蛇妖堂主也跟著站了起來說道：“熊堂主說的，正是小的們心中所想。咱們妖盟如今，兵強馬壯，財大氣粗，說是這北俱蘆洲第一大勢力，也不為過。依小的看，咱們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休養生息，整合內部，把搶來的地盤和資源，都消化幹淨了再說。”
    “沒錯！”豹子精頭領也跟著附和，“咱們剛打完天庭，正是元氣大傷的時候。現在又急著去打北俱蘆洲，那牛魔王可不是什麽善茬，背後還有佛門撐腰！更別提還有那什麽羅刹女、鯤鵬……這要是把他們都給惹急了，一擁而上，咱們……咱們頂得住嗎？”
    “大王三思啊！”
    “請大王三思！”
    一時間，大殿之內，右邊那群妖王堂主們，竟是齊刷刷跪倒一片！
    整個大殿，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派。
    左邊的袁通等人，站得筆直，一言不發。
    右邊的妖王堂主們，則是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勸諫著。
    孫悟空隻是停止了敲擊桌麵的動作，抬起頭。
    許久之後。
    他笑了。
    “嗬嗬……”
    “休養生息？享受安樂？”
    他站起身，走到那群跪倒在地的妖王麵前，聲音充滿嘲諷。
    “你們的腦子裏，裝的都是豆腐渣嗎？！”
    “你們以為，打贏了一個楊戩，收了四條老泥鰍，咱們妖盟，就真的能高枕無憂了？”
    他指了指殿外。
    “你們是不是覺得，天庭吃了這麽大的虧，就會善罷甘休？佛門那幫禿驢，就會眼睜睜地看著咱們，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做大做強？”
    “還有牛魔王，鯤鵬，冥河……”
    “你們以為，他們都是來咱們花果山，觀光旅遊的嗎？！”
    “一群蠢貨！”
    “他們，都在等！”
    “等我們露出破綻！等我們鬆懈下來！然後，就像一群聞著血腥味的餓狼一樣，一擁而上，把我們連皮帶骨，都給吞得一幹二淨！”
    “在這三界之內，從來就沒有什麽安於現狀！”
    孫悟空一腳，將旁邊青銅鼎，踹得粉碎！
    “不進則退！”
    “我們今天不打出去，明天別人就會打進來！”
    “到時候，你們現在擁有的一切，你們的財寶，你們的洞府，你們的婆娘，都將成為別人的戰利品！”
    “而你們……”孫悟空咧開嘴，露出了殘忍的笑容，“隻會被人剁碎了，當成下酒菜！”
    底下那些跪著的妖王，一個個都被說得是麵紅耳赤，冷汗直流。
    可還是有膽子大的，硬著頭皮反駁道：“可…可是大王…咱們現在四麵楚歌，實在是不宜再樹強敵啊！就算要打，也該先挑個軟柿子捏，為何非要去啃北俱蘆洲那塊最硬的骨頭？”
    “軟柿子？”
    孫悟空聽完，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你跟本座說，軟柿子？”
    “你告訴本座，這三界之內，除了咱們自己，還有誰，是軟柿子？！”
    他走到沙盤前。
    “本座今日，便讓你們這群井底之蛙，看一看，這天，到底有多大！”
    “看一看，懸在我們所有妖頭頂之上的那把刀，到底有多鋒利！”
    他緩緩吐出了兩個。
    “量劫。”
    “量…量劫？”
    熊妖堂主撓了撓頭，一臉的懵逼，“啥玩意兒？能吃嗎？”
    不止是他，在場絕大多數的妖王，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隻有郭申和直健這兩個曾經的天庭神將，在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渾身都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了起來！
    “大…大王……”郭申的聲音，都在發抖，“您…您說的，莫非是……是上古傳說中，那場席卷了整個三界，連聖人都無法幸免的……封神大劫？！”
    “不錯。”
    孫悟空點了點頭。
    “封神大劫，便是上一次量劫的體現。”
    “你們以為，這天地，是永恒不朽的嗎？”
    “錯！”
    “這方天地，就像是巨大的池塘。而我們這些修煉的生靈，就是池塘裏的魚。”
    “池塘裏的水是有限的。我們每一次吐納，每一次修煉，每一次突破，都在消耗著池塘裏的水，也就是這方宇宙的本源靈氣。”
    “與此同時，我們每一次殺戮，每一次爭鬥，所產生的怨念、煞氣，都在汙染著池塘裏的水，這，便是所謂的業力！”
    “當池塘裏的魚，越來越多，越來越強，消耗的水，越來越多。當池塘裏的水，被汙染得越來越髒，髒到連池塘本身，都快要無法承受的時候……”
    孫悟空的眼中閃過恐懼。
    “天道，便會啟動……清掃程序。”
    “它會掀起一場，席卷三界，無人能躲，無人能逃的滔天巨浪！”
    “在這場巨浪之中，無論你是仙，是神，是佛，是妖，是魔！隻要你身負業力，隻要你掠奪了過多的本源！”
    “都將被打得神魂俱滅，身死道消！”
    “你一身的修為，你掠奪的所有本源，都將盡數歸還於天地！”
    “這，便是量劫！”
    “……”
    “……”
    “……”
    整個大殿之內，落針可聞。
    所有妖王，都被孫悟空這番話裏所描繪的，那幅末日般的景象，給徹底嚇傻了！
    “不…不可能……”一個妖王失神地喃喃自語，“這…這都是您編出來，嚇唬我們的吧？！”
    “編？”
    孫悟空冷笑一聲。
    “郭申，直健。”
    “你們兩個來告訴他們。”
    “本座說的是真是假。”
    郭申和直健對視了一眼。
    郭申咽了口唾沫，聲音幹澀地開口。
    “大王……所言，句句屬實。”
    “我二人，都曾是封神大戰的親曆者。”
    “那一戰……”郭申的眼中，露出了不堪回首的恐懼，“慘烈到了，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地步。”
    “我截教萬仙，號稱萬仙來朝，何等的威風？可在大劫之下，十不存一！要麽，身死道消，化作飛灰！要麽，真靈上了那封神榜，從此身不由己，淪為天庭鷹犬！”
    “闡教十二金仙，雖然勝了，可同樣是元氣大傷，個個帶傷，閉關了數千年，才緩過一口氣來！”
    “就連那高高在上的聖人老爺，也在那一戰中，殺出了真火，打碎了洪荒，若非最後道祖鴻鈞出麵，怕是整個三界，都要重歸混沌！”
    “那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
    直健也跟著補充道，“在大劫麵前，所謂的太乙金仙，所謂的大羅金仙，都跟螻蟻，沒什麽區別！”
    “隻要你業力纏身，那量劫業火，便會由內而外，將你從神魂深處，燒得一幹二淨！任何法寶，任何神通，都擋不住！”
    這番話，由他們這兩個親曆者說出來，其分量遠非孫悟空的描述可比！
    “那…那我們……”熊妖堂主的聲音，都在發抖，“我們妖族，天生便殺戮成性，哪個身上，沒背著點業力？那豈不是說，等到量劫來了，我們……我們都是第一批，要被清洗的對象？！”
    “完了……全完了……”
    “這還打個屁啊！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有什麽區別？！”
    “不如……不如現在就散夥，各回各家，找個深山老林躲起來，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天！”
    剛剛才凝聚起來的軍心，在這殘酷的真相麵前，瞬間就有了崩潰的跡象！
    孫悟空，卻笑了。
    “躲？”
    他走到那群已經快要被嚇破了膽的妖王麵前！
    “本座的字典裏，就他娘的沒有躲這個字！”
    “量劫，是很可怕。”
    “但，那又如何？！”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指著在場的所有妖！
    “天要我死，我便逆天！”
    “命要我亡，我便改命！”
    “恐懼，是這世間，最沒用的東西！”
    “它隻會讓你，死得更快！”
    “想活下去，路，隻有一條！”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妖！
    “那就是，變得更強！”
    “強到，足以無視這狗屁的量劫！”
    “強到，連那天道，都不敢輕易地，來清洗我們！”
    “而北伐，就是我們變強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