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2，1”倒數聲之外，出現了一段原先根本不存在的刺耳雜音。
    “這是什麽？”有人疑問道。
    觀眾席上眾人的討論聲漸漸變大，幾乎蓋過了錄音裏那一聲轟然爆炸。
    逐漸有人感覺出了情況不對。
    富伯納辦案經驗豐富，已經差不多得出結論。
    他知道，事情可能要翻轉了。
    而寧書音，則是偷偷鬆了一口氣。她悄悄把汗濕的掌心在褲腿上蹭了蹭。
    她賭對了。
    富伯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庭內的衛兵。兩名衛兵立即上前，控製住了那名技術員。
    其實並不用衛兵出馬。
    那名技術員早已麵如死灰，身體晃得幾乎站立不穩。
    在旁聽席上看戲的洛蘭，微微坐直了身體，視線掃向觀眾席的眾生相，眼中全是興味。
    富伯納聲色俱厲地轉向那名技術員：“如實交代，為什麽要破壞證據？誣陷他人？”
    此言一出，觀眾席討論聲更大了。
    那名技術員嘴唇哆嗦，冷汗浸透了他的衣領。但他隻是徒勞地搖著頭。
    就在全場都在等待他招供的時候，寧書音的聲音從被告席上傳來。
    “富伯納先生，也許我能替他回答這個問題。”
    寧書音一開口。
    全場的目光再次轉向她。
    寧書音抿了抿唇，沒有看那個失魂落魄的技術員，而是將視線轉向了自己身旁——那個臉上寫著崇拜的秘書官穆澤。
    “穆澤先生。”寧書音的聲音不大，但她一開口，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請告訴大家，在你把錄音樣本給出去之前，對它做了什麽。”
    “好的。”穆澤走到台前。
    此刻，富伯納心裏已經醍醐灌頂般明悟。
    能讓元帥的貼身秘書官提前介入，說明元帥雖然沒幹預審判，卻為這小姑娘準備了一條後路。
    剛才元帥看上去漠不關心，恐怕不是不保人，而是在靜觀其變。他恐怕是在試探這個寧書音，看她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以及……究竟有哪些人會跳出來。
    此時，穆澤已經開口：“在移交證物前，寧小姐請我用軍用終端，在原始音頻文件中，嵌入了一段人耳無法聽見的超高頻標記音軌。”
    “標記音軌？”
    這個技術名詞，又令現場響起一片議論聲。
    這時，寧書音緩緩上前一步。
    她清潤動聽的聲音，通過擴音設備，送入每個人的耳中。
    “這個標記音軌，在原始狀態下是靜默的，無論怎麽播放，都不會發出聲音。”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技術員身上。
    “但這位技術員先生的操作，並非他聲稱的修複或還原，而是用我的聲音樣本，對錄音進行了篡改。”
    “這種不實的修改，直接破壞了音軌的真實性。這就導致，那個標記音軌也同時被破壞。”
    “所以，當我要求他將文件逆轉回原始狀態時，被破壞的數據鏈就會產生無法消除的噪音。這就是你們剛才聽到的雜音的來源！”
    話音落下的瞬間，真相大白於天下。
    司徒凜辰眼中冷光一閃：“技術員，交代背後主謀，可以免你一死。”
    聯盟元帥發話。
    在絕對威壓下，那名技術員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
    他驚恐地指向了觀眾：“是她！是幽淩菲上校指使我這麽做的。她……她用崗位調動來威脅我。錄音裏真正的人，是她，是幽淩菲上校。”
    一瞬間，全場的目光，都從寧書音身上移走。移到了那個臉色煞白的聯盟艦隊首席領航員身上。
    幽淩菲臉上那高傲優雅神情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驚慌。
    “不，不是這樣的，他汙蔑我。”
    幽淩菲慌忙站起身，試圖辯解：“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是聯盟艦隊首席領航員，炸毀空間站，對我來說有什麽好處？”
    她一步步地在往後退，試圖離開審判庭的中央：“你們不能僅憑一個罪犯的一麵之詞，就給我定罪！”
    然而，寧書音沒有給她任何喘息之機。
    她沒有與幽淩菲爭辯，而是轉向司徒凜辰。
    “元帥，幽上校的動機就是，她要靠這場自導自演的戲，來維護她B級領航員的假能力。”
    “你血口噴人！”幽淩菲厲聲尖叫，“你說我的領航員能力偽造，證據呢？”
    “證據，就在你最引以為傲的功績裏。”
    寧書音回應，隨即轉向主審席。
    “我請求傳喚空間站首席技術官，並查看空間站指揮室昨天的全部作戰記錄。”
    司徒凜辰朝富伯納的方向點了點頭。
    命令被立刻執行。
    很快，全息光幕在審判庭中央展開。
    清晰複現了幽淩菲當時在指揮室的一舉一動。
    寧書音走到光幕前，靜待那段錄像播放完畢。
    “各位，這是昨天我們製定規避碎石環策略的全過程。錄像顯示，幽淩菲上校根本沒有感知到隕石群的碎石環。”
    寧書音又指向星圖上另一端。那裏有一個信號微弱的光點。
    “但奇怪的是，幽淩菲上校卻精準感知到了鬼影雙蛇隕石群中的主蛇。請問幽上校，你是如何做到，能感知到草叢裏的一根針，卻看不見攔在你麵前的一堵牆呢？”
    “我……”幽淩菲語塞，“當時，當時有信號幹擾。”
    寧書音似乎料到她會這麽說。
    她轉過身，將目光投向了旁聽席上一直在看戲的洛蘭。
    寧書音每次與他視線相接，就會有一股涼意，條件反射般竄上她的脊背。
    寧書音穩住呼吸，才開口道：“洛蘭醫生，我需要你作證。”
    洛蘭抬起眼眸，嘴角是玩味的笑：“作證？我們不是約會關係嗎？證詞應該不能被采信吧。”
    寧書音皺眉。
    這個男人又在趁機報複她。
    她清了清嗓子，語氣嚴肅：“您全程參加了空間站昨天的行動。您在生命之泉的加持下，對幽淩菲上校進行了異能增益，這些都在指揮錄像的記錄中。”
    “我隻想知道，您的增益，能將一位B級領航員的感知能力，提升到什麽程度？”
    洛蘭沒再拒絕她的提問。
    他立刻給出了一個精準的答案：“可以無限接近A級。”
    “無限接近A級。”
    寧書音重複了一遍，隨即麵向全場，拋出了她最後的底牌。
    “根據古文獻記載，對‘鬼影雙蛇’隕石群的捕捉，至少需要S級的領航員的感知力。”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瓜。
    這句話說完，整個邏輯鏈條已經清晰。
    寧書音原本是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單獨對司徒凜辰說這件事的。
    沒想到，卻因為一個誣告，而在大庭廣眾之下，公布真相。
    她繼續說道：“一個被增益後，能力無限接近A級的領航員，是如何感知到需要S級才能捕捉的目標？卻又看不到一個明顯的碎石環？”
    她看了一眼已經魂不守舍的幽淩菲。
    “答案隻有一個。有人把隕石群的情報喂給了你！”
    “你的情報提供者，隻考慮到你B級能力無法發現的隕石群，卻想當然地以為，你自己至少能發現簡單的‘碎石環’。但萬萬沒想到，你的真實能力那麽可笑，連最基礎的危險都發現不了。”
    “這，就是你B級感知力是假的鐵證。”
    幽淩菲的血色瞬間褪盡，身體搖搖欲墜，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最終的審判時——
    旁聽席上，司徒凜辰，緩緩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