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海的上空，死寂無聲。
    那毀滅性的灰黑色領域緩緩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隻留下空蕩蕩的海麵和空氣中尚未平息的能量餘波，訴說著方才那令人心悸的恐怖。
    裘百煞、大長老、二長老三人懸浮在半空，如同被冰封的魚，渾身僵硬，血液幾乎凍結。他們眼睜睜看著宗門精銳和鎮派骨舟在那詭異領域下無聲湮滅，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無邊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徹底淹沒了他們的心神。
    逃？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眼前鬼魅般出現的青袍身影徹底碾碎。
    林夜就那樣靜靜地站在裘百煞麵前，周身氣息內斂，仿佛凡人。但那雙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卻讓裘百煞這位金丹後期的大修士，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念頭，隻剩下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前……前輩……”裘百煞喉嚨幹澀發緊，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饒……饒命……是裘某有眼無珠，衝撞了前輩……裘某願獻出陰煞島所有積累，隻求前輩饒我等一條狗命！”
    一旁的大長老和二長老也連忙磕頭如搗蒜，涕淚橫流，哪還有半分之前的囂張氣焰。
    林夜目光淡漠地掃過三人，最後落在裘百煞身上：“陰煞島，有多少關於寂寥海的古籍記載？尤其是關於深海遺跡、古老傳說，或者……‘歸墟’的線索。”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裘百煞聞言一愣，似乎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但求生本能讓他立刻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回答道：“有！有！我陰煞島紮根寂寥海數百年，曆代祖師收集了不少關於此海的古老卷宗和海圖！都藏在島內秘庫之中！其中……其中好像確實有幾份殘卷，提到過……提到過‘海眼’、‘舊殿’之類的詞，是不是‘歸墟’晚輩不敢確定……”
    林夜眼中精光一閃。果然有線索！
    “帶路。”他言簡意賅。
    “是！是！晚輩這就給前輩帶路！”裘百煞如蒙大赦，哪裏敢說半個不字。
    林夜轉身對下方的蘇芷凝和戰戰兢兢的蔣黑蛟道：“此地你們處理一下。芷凝，隨我同去。”
    蘇芷凝點頭，飛身而起，落在林夜身後。蔣黑蛟則連忙躬身應命，看著林夜的目光如同仰望神祇。
    當下，由裘百煞三人在前方引路，林夜和蘇芷凝跟在後麵，化作數道遁光，朝著陰煞島的方向疾馳而去。
    陰煞島位於黑礁鎮數萬裏之外，是一座麵積不小的島嶼，島上煞氣濃鬱，被陣法籠罩，倒是易守難攻。島上修士見到島主和大長老、二長老竟然恭敬地引著兩名陌生修士回來，皆是驚疑不定，但無人敢上前詢問。
    裘百煞直接將林夜二人引到了島主大殿最深處的秘庫之前。他小心翼翼地解開層層禁製，推開沉重的石門。
    秘庫之內，堆放著不少靈石、材料，但林夜的目光直接越過了這些，落在了角落裏的幾個古樸玉簡箱和一卷卷不知何種獸皮製成的古老海圖上。
    “前輩，關於寂寥海的古老記載，都在那裏了。”裘百煞恭敬地指著一旁的書架道。
    林夜走上前，神識掃過那些玉簡和獸皮卷。歲月在這些載體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許多已經殘缺不全，但其上記錄的信息卻讓他心跳微微加速。
    他拿起一枚顏色最深、破損最嚴重的黑色玉簡，神識沉入其中。
    玉簡內的信息支離破碎，語焉不詳，似乎是一位古代修士的探險筆記殘篇。
    “……循著古老海圖的指引，吾之舟終抵‘無聲淵’……海水平靜如墨，卻蘊含大恐怖……似有無形巨物潛行於深暗之下……”
    “……見巨碑，非石非玉，上書古篆‘鎮’字，疑為上古封印……碑下有裂隙，煞氣噴湧如柱，伴有幻聽幻視，心神幾為之奪……”
    “……九死一生，得一殘片，似青銅殿角，刻有雲雷夔龍紋，然歲月氣息之古老，遠超想象……其上有一字，隱約若‘墟’……”
    “……恐怖存在蘇醒……逃！必須逃離此地！歸途……歸途在……”
    記錄到此戛然而止，似乎書寫者在極度的恐懼中中斷了記錄。
    林夜放下這枚玉簡，又迅速瀏覽了其他一些卷宗和海圖。其中一份古老的獸皮海圖，繪製得極為粗糙，卻在一片標注著“死寂禁區”的海域中心，畫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圖案，旁邊用古老的文字標注著兩個字——海眼。
    另一份雜記中則提到，曾有漁民在風暴後撿到過刻有奇異紋路的青銅碎片，其上紋路與現今所知任何流派皆不相同，充滿古老蒼茫的氣息，疑似來自某個失落紀元的“舊殿”。
    所有的線索，支離破碎，卻都隱隱指向寂寥海的深處，指向那個被稱為“海眼”或者可能存在“舊殿”的地方，並與“歸墟”二字產生了若有若無的聯係！
    林夜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些古代修士偶然發現的“海眼”、“舊殿”，就是他記憶碎片中那座海底青銅古殿的入口！也就是……通往歸墟的線索！
    必須去那裏！
    但根據所有記載，那片海域都被描述為絕對的死地，充滿未知的大恐怖，元嬰修士踏入都有去無回！
    以他現在的實力，貿然前往，與送死無異。
    需要更強的力量，需要更充足的準備！
    林夜深吸一口氣，壓下立刻出發的衝動，目光轉向一旁噤若寒蟬的裘百煞。
    “從今日起，陰煞島由我接管。”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島上所有資源，優先供應於我。所有人手，全力搜集寂寥海深處出產的一切蘊含寂滅、陰煞之力的寶物，年份越久遠越好。另外，組織人手，按照這些海圖標注的危險區域外圍，進行初步勘探，繪製更精細的海圖。”
    裘百煞哪裏敢反對，連忙躬身應下：“謹遵前輩法旨！晚輩定當竭盡全力！”
    林夜點了點頭，毫不客氣地將秘庫中所有關於寂寥海的古籍和海圖全部收起。隨後，他又讓裘百煞打開了陰煞島的寶庫。
    寶庫之中的收藏遠比黑礁鎮豐厚得多，中上品靈石堆積如山，各種陰屬性、煞屬性的材料琳琅滿目，甚至還有幾件品相不錯的法寶。
    林夜將大部分靈石和所有蘊含寂滅、陰煞氣息的材料一掃而空，隻留下些尋常之物維持陰煞島運轉。
    做完這一切，他讓裘百煞安排了一間靜室，便開始閉關。
    靜室之內，林夜將此次收獲的所有資源盡數取出。
    “係統，全力輔助，分解提煉，助我突破！”
    【指令收到！開始分解……能量轉化中……】
    磅礴的靈石能量和無數材料的精華，在係統的精密操控下，被迅速提煉、轉化為最精純的、易於吸收的寂滅之力和氣血之力，如同百川入海般湧入林夜體內。
    他的身體如同一個無底洞，瘋狂吞噬著這些能量。
    丹田內，那枚灰黑色的寂滅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起來，體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膨脹，色澤越發深邃，表麵的玄奧紋路變得更加複雜清晰，仿佛蘊含著宇宙生滅的至理。
    金丹中期的壁壘，在這海量能量的衝擊下，開始鬆動。
    時間在修煉中飛速流逝。
    一個月……兩個月……
    當林夜將陰煞島積累和自身收藏消耗殆盡時，他體內的氣息已然攀升到了金丹中期的頂峰，距離後期隻有一步之遙！
    但就是這一步，卻如同天塹，難以跨越。需要的能量積累和對寂滅大道的感悟，都達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
    林夜緩緩睜開眼，眸中精光內蘊，氣息淵深如海。
    “資源還是不夠……”他低聲自語。金丹每提升一階，所需的資源都是天文數字，尤其是他修煉的《寂滅劍經》和凝結的超品金丹，需求更是遠超同階數十倍甚至百倍！
    陰煞島和黑礁鎮的積累，也僅僅夠他修煉到中期頂峰而已。
    想要突破到後期，乃至更高的境界，探索寂寥海深處的“海眼”，必須找到更多、更高質量的資源！
    他出關後，立刻召來了裘百煞。
    裘百煞不是沒想過逃走，但想到林夜那恐怖的實力，總是提不起勇氣。
    現在他隻希望林夜拿到想要的，盡早離開，看在自己還比較聽話的份上，能夠放過自己。
    他也知道，林夜對這個彈丸之地也沒有多大興趣，遲早會離開。
    “前輩，您出關了？”裘百煞恭敬行禮。
    “我讓你搜集的材料和海圖，進展如何？”林夜問道。
    裘百連忙呈上一枚玉簡：“回前輩，按照您的吩咐，我們加大了對深海材料的收購，也派出了幾波船隊沿著古籍記載的危險區域外圍進行勘探，收獲頗豐，新發現了幾處陰煞礦脈和沉船遺跡，也繪製了部分更精細的海圖。所有收獲都已記錄在玉簡中，物資也已送入庫房。”
    林夜神識掃過玉簡，物資方麵確實多了不少好東西，甚至有幾塊蘊含寂滅氣息的萬年寒鐵。但關於“海眼”的具體位置，依舊沒有突破性進展。那片死亡海域仿佛會移動一般，古籍記載的方位與現今海圖對比，偏差極大。
    他沉吟片刻，道：“做得不錯。從今日起，勘探範圍可以再向內推進千裏。另外，給我說說，這寂寥海周邊，有哪些勢力擁有元嬰修士坐鎮？或者，哪裏有大型的修士交易城市？”
    裘百煞聞言，精神一振，連忙道：“回前輩，寂寥海廣袤無邊，環境惡劣，元嬰修士大多集中在遠離海岸的內陸繁華區域或靈氣充裕的仙島。我們這片區域屬於寂寥海外圍，資源貧瘠，並無元嬰宗門常駐。”
    “不過，據此向東南方向約十萬裏，有一片名為‘碎星群島’的海域，島嶼星羅棋布，靈氣相對濃鬱一些。那裏由三個最大的宗門共同掌控，分別是‘碧海門’、‘玄龜島’和‘火鴉洞’，據說這三個宗門內，都有元嬰初期的老祖坐鎮！”
    “碎星群島中心最大的‘天星島’上，每隔十年會舉辦一次大型拍賣會，屆時不僅周邊海域，甚至內陸區域的修士都會前來，或許會有前輩所需的高階資源出現。算算時間，下一次拍賣會，就在半年之後。”
    “百萬裏……碎星群島……天星島拍賣會……”林夜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元嬰宗門掌控的大型拍賣會，必然會有罕見的高階寶物出現！或許能找到助他突破的機緣，或者關於歸墟的更確切線索！
    “很好。”林夜點了點頭，“準備一下，三日後，隨我前往碎星群島。”
    “是！前輩！”裘百煞連忙應下，隨即又有些遲疑道：“前輩，那碎星群島勢力錯綜複雜，三大元嬰宗門更是高高在上，我們……”
    “無妨。”林夜語氣平淡，“我們隻是去參加拍賣會，公平交易而已。若有人不開眼……”
    他沒有說完，但裘百煞已然明白了那未盡之語，想起那毀滅領域的恐怖，頓時心中一凜，又是敬畏又是期待。
    三日後，一艘經過重新煉製的、體型稍小卻更顯堅固的黑色骨舟，載著林夜、蘇芷凝、裘百煞以及幾名精通航海和交易的陰煞島長老，離開了陰煞島，破開黑色的海浪，向著東南方向的碎星群島駛去。
    骨舟之上，林夜負手立於船頭，望著前方一望無際的寂寥海，目光仿佛穿透了百萬裏的距離，落在了那未知的群島上。
    元嬰宗門，大型拍賣會……希望，不會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