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恕我直言,您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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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訓練場上,隻剩下清冷的月光和蟲鳴。
    江曉處理完衛生室的收尾工作,正準備沿著跑道散散步,放鬆一下緊繃了一天的神經。
    剛走到拐角,他的腳步便倏然一頓。
    隻見不遠處的訓練場邊緣,一輛軍綠色的猛士吉普車靜靜地停在那裏。
    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正斜斜地倚靠在車頭上。
    是範雷。
    似乎是察覺到了江曉的目光,那個身影緩緩轉過頭。
    昏暗的光線下,江曉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極具壓迫感和侵略性的視線。
    下一秒,範雷對著他的方向,不輕不重地抬了抬下巴。
    沒有言語,沒有命令。
    但那姿態,那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顯然,他是在等江曉!
    江曉心裏無聲地歎了口氣。
    特種部隊狼牙的首長,範雷。
    一個在原著中神出鬼沒,以從各大軍區偷人為最大樂趣的,人形自走兵王挖掘機!
    江曉對這位大佬的赫赫威名如雷貫耳,但也僅限於此了。
    他可不想去狼牙那種地方,天天執行九死一生的任務,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
    他隻想安安穩穩地待在鋼七連,刷刷醫術,治治跌打損傷,順利苟到退役。
    可眼下的情形,顯然是躲不過去了。
    江曉整理了一下軍容,邁開步子,不卑不亢地走了過去。
    “首長好。”
    範雷緩緩掐滅了指間的煙頭,隨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整個動作幹淨利落。
    他轉過身,一雙在黑夜裏依舊銳利的眼睛,死死地鎖定了江曉。
    “你很不錯。”範雷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那三十三刀,每一刀都精準地避開了所有要害。這份控製力,比我們狼牙最頂尖的外科軍醫,手還要穩。”
    江曉聞言,臉上波瀾不驚,禮貌地點了點頭,心裏卻在瘋狂吐槽。
    穩?
    我那是用了吃奶的勁兒在控製!
    要不是【大師級中醫精通】裏附帶的人體經絡穴位圖,跟開了全息導航似的在他腦子裏實時成像。
    那個黃毛孫子現在早該涼透了,墳頭草都得冒綠光了!
    見江曉不說話,範雷眼中的欣賞之色更濃了。
    在他看來,這份年紀輕輕就有的沉穩,這份天塌下來也不變色的氣度,簡直是天生為他們那種地方準備的!
    “有沒有想過,換一種活法?”
    江曉眼皮一跳。
    下一秒,範雷緩緩轉過身,背對著江曉,仰頭望向那輪清冷的明月,聲音變得深沉而悠遠,充滿了故事感。
    “有一個地方,需要你。”
    “在那裏,你所麵對的,可能永遠隻有黑暗與危險為伴。你的名字,你的事跡,永遠不會被大眾所知曉。”
    “但同樣,在那裏,你會遇到一群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的,過命的兄弟!你在那裏所立下的功績,將會與這個國家同在,與世長存!”
    範雷的每一句話,激昂,澎湃,充滿了神聖的使命感。
    一番話說完,空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江曉傻眼了。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他仔細一琢磨,瞬間反應過來。
    好家夥,這不是原著裏範雷忽悠……
    某些兵王時的經典台詞嗎?
    原來是經典複刻啊!
    難怪跟背台詞似的,感情充沛,節奏精準。
    範雷緩緩轉回身,他以為江曉已經被自己描繪的這番宏偉藍圖給震住了。
    他趁熱打鐵,擲地有聲地發出了邀請。
    “江曉同誌,我代表狼牙特戰隊,正式邀請你的加入!”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江曉清澈而堅定的聲音。
    “報告首長,我拒絕。”
    範雷臉上的灼熱與期待瞬間凝固,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江曉的身姿站得筆挺,他直視著範雷,一字一頓,異常清晰地重複。
    “我沒興趣。而且,恕我直言,您有病。”
    “你說什麽?!”範雷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駭人的氣勢從他身上爆發出來。
    二十多年屍山血海裏磨礪出的殺氣,足以讓普通士兵當場崩潰!
    可江曉卻麵不改色,仿佛那股壓力隻是清風拂麵。
    “我不是在罵您,”江曉的語氣平靜的陳述。
    “我是以一個醫生的角度,在陳述一個事實。您有的,是心病。”
    範雷渾身一震,那股滔天的氣勢,竟被這輕飄飄的三個字給瞬間擊潰了。
    江曉的目光,此刻不再是一個下級對上級的敬畏,而是一個醫生對病人的審視。
    “您之所以像個不知疲倦的獵頭一樣,在全軍區搜羅所謂的好兵,兵王,不是為了部隊,至少不全是。”
    “是因為你親眼見過戰友死在自己麵前,對嗎?”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範雷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江曉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繼續剖析著對方內心最深處的傷疤。
    “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那種眼睜睜看著生命在眼前流逝的痛苦,成了你的執念。”
    “所以你瘋狂地想找到最強的人,想打造一支無堅不摧的隊伍,你天真地以為,隻要身邊的人足夠強,那種悲劇就不會再重演。”
    範雷那張堅毅如鐵的臉,在月光下,一寸寸地失去了血色。
    他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強大,都被江曉這幾句話無情地層層剝開,露出了裏麵那道血淋淋,從未愈合過的傷口。
    江曉輕輕吸了一口氣,最後給出了自己的結論。
    “您的這份執念,太沉重了。我誌不在此,更不想,也不應該為您背負這個本不屬於我的責任。”
    說完,他後退一步,對著眼前這個失魂落魄的男人,鄭重地敬了一個軍禮。
    “報告首長,沒什麽事的話,我先歸隊了。”
    話音落下,江曉轉身離去,腳步沉穩,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隻留下範雷一個人,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塑,孤零零地站在清冷的月光下。
    那輛軍綠色的猛士吉普,也陪著它的主人,在夜色中,站了很久,很久……
    引擎的轟鳴聲撕裂了夜的寂靜,車燈劃破黑暗,最終消失在訓練場的盡頭。
    江曉收回目光,夜風吹在身上,帶著一絲涼意。
    他緊了緊衣領,轉身朝那片在夜色中唯一亮著溫暖燈光的建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