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醫生,你小子是神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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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堅兵等人也嚇了一跳,連忙探頭進來。
“老白班長,你沒事吧?”
白鐵軍看到門口探進來的幾個腦袋,猛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聲色俱厲地怒吼。
“看什麽看!沒見過硬漢落淚啊?!”
吼聲雖響,卻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和脆弱。
半晌,理療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白鐵軍抱著頭,聲音沙啞,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一樣。
“我剛才……做了個夢。”
白鐵軍的目光,越過門口那幾顆腦袋,徑直落在了江曉身上。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褪去了平日裏的暴躁與蠻橫,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以及一絲幾不可察的傾訴欲。
仿佛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卸下所有偽裝的出口。
白鐵軍忽然自嘲地笑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
“他馬的,真丟人……”
他抬起粗糙的手掌,胡亂地在臉上一抹,緩緩開口。
“我剛才……夢到我老班長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不是什麽絕情坑主,就是個愣頭青新兵蛋子。”
白鐵軍的眼神飄向遠方,仿佛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南邊的邊境線上,那幫雜碎不老實,總想過來占咱們的便宜。上頭下了命令,狠狠地打!把他們打痛了,打怕了,他們才知道這片土地姓什麽!”
他的話語裏透著一股子鐵血的煞氣,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仿佛降了幾分。
“那一仗,我們贏了,贏得那叫一個漂亮!把那幫雜碎攆著屁股揍,打得他們哭爹喊娘!”
“可是……我們自己,也傷得不輕。”
他的聲音陡然哽咽,拳頭死死攥緊。
“出征的時候,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回來的時候,少了六千多個兄弟!”
六千!
杜絲絲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出身將門,爺爺和父親都是戰功赫赫的將軍。
她比任何人都更能體會到那串冰冷數字背後,是六千多個破碎的家庭,是無數個母親,妻子和孩子的眼淚!
王堅兵和李四成臉上的嬉笑之色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肅穆。
他們平日裏嘻嘻哈哈,可骨子裏流淌的,同樣是軍人的血!
他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遙遠的戰爭二字,究竟是何等的殘酷與沉重!
和平,從來不是理所當然的!
“我老班長……就是那六千多個兄弟裏的一個。”
白鐵軍深吸一口氣。
“一次反攻,我們衝進一個山坳,被炮火覆蓋了。我當時嚇傻了,真的腿肚子都在轉筋。一發炮彈,就跟長了眼睛一樣,拖著尖嘯聲就朝我飛過來……”
“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就想著,完了,老子要交代在這兒了。”
“是老班長!他離我明明有五六米遠,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瘋了一樣撲過來,一把把我推開……然後……”
白鐵軍說不下去了。
這個在訓練場上把新兵罵得狗血淋頭,鐵石心腸的魔鬼。
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孩子,雙肩劇烈地顫抖著。
壓抑的嗚咽聲從喉嚨深處擠出,聽得人心都碎了。
江曉能從白鐵軍的描述中,想象到那幅慘烈的畫麵。
“戰鬥結束後,仗是打完了,可那地方還是不太平。”白鐵軍抹了一把臉,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各種勢力犬牙交錯,我們一幫兄弟就留了下來,紮根在那片潮濕的雨林裏,一待就是好幾年……這身濕寒的毛病,就是那時候落下的根。”
原來如此。
所有的謎團在這一刻全部解開。
他那暴躁的脾氣,他那近乎自虐的訓練方式,他那頑固的失眠……
一切的一切,都源於那段刻骨銘心的戰爭創傷。
講完了,白鐵軍反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轉過頭,咧開嘴,衝著江曉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江醫生,你小子是神醫啊!謝了!”
他站起身。
“以後有空,老子再來找你嘮嗑!不過現在……”
他的眼神猛地掃向門口的王堅兵和李四成,瞬間變得冰冷如鐵。
“你們兩個兔崽子,偷懶偷到衛生室來了?是不是皮又癢了?!”
王堅兵和李四成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立正站好。
“給我滾回去!五公裏越野!加負重!”
白鐵軍的咆哮聲震得屋頂嗡嗡作響。
“都給老子記住了!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老子不想有一天,在戰場上給你們這幫孬兵收屍!”
“是!明白!”
王堅兵和李四成再也沒有一絲不情願,他們的回答鏗鏘有力,眼神裏燃燒著一團前所未有的火焰!
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杜絲絲和小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釋然。
她們終於明白了。
白鐵軍之所以訓練起來不留情麵,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害怕他帶出來的兵,會像他的老班長一樣,永遠地留在戰場上!
這是一種最深沉,也最笨拙的守護。
……
第二天,江曉照例完成了晨間的體能訓練。
或許是白鐵軍回去後打了招呼,後勤處的效率出奇的高。
一大早,一輛軍用卡車就停在了衛生室門口,搬下來大大小小數十個木箱。
打開一看,全是江曉申請的各種中藥材。
從常見的當歸,黃芪,到名貴的野山參,藏紅花,應有盡有,品質上乘。
江曉和兩個護士忙活了一上午,才將所有藥材分門別類,裝進了新建的中藥櫃裏。
一時間,整個中醫理療室都彌漫著一股濃鬱而獨特的藥香,聞之令人心曠神怡。
一切準備就緒。
然而,整整一個上午過去了,衛生室裏除了他們三人,再沒有第四個人影。
別說來看中醫的,就連以往那些磕了碰了,感冒發燒跑來看西醫的戰士,今天也一個都沒出現。
“奇了怪了……”小蘭撐著下巴,一臉不解。
“今天連裏是放假嗎?怎麽一個病號都沒有?”
江曉起初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他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鋼七連的戰士們,看慣了趙為民那樣的老軍醫,習慣了打針吃藥這種見效快的西醫療法。
對於中醫,在他們樸素的觀念裏,恐怕還停留在神神叨叨,喝苦藥湯子,見效慢的印象上。
以前,有些訓練時受了點無傷大雅的小傷,比如肌肉拉傷,關節扭了一下。
戰士們都會習慣性地跑來衛生室,讓趙醫生給噴點藥,或者開點止痛片。
現在聽說衛生室換了個年輕的中醫,估計那些傷情不重的,寧願自己忍著,也懶得跑這一趟了。
酒香也怕巷子深。
看來,光等著病人上門是不行了。